后面旺儿大声呼喝“那厅里的地毯并那一对太师椅和小几、盖碗、果盘都不要了,快拿出去扔了,别污了二爷和奶奶的眼打水洗地里头外头都洗干净了从后面把那尊狮子踩绣球的三足大铜香炉抬出来,把除秽的香搁里头点了驱味儿”
不管甬道还是二门上,贾瑞一路走,一路人就跟避瘟神一般躲的远远的看热闹,后面跟着洒扫收拾的婆子见人问,还时不时高声回话“瑞大爷不知怎的,才进去了给琏二爷请安,就拉了裤子。琏二爷赶紧叫我们送他回去。”
贾瑞羞愤欲死,偏浑身无力,挣脱不开,只得用袖子掩了脸,心内只盼着赶快到家中。
谁知他这样倒霉,好容易到了家门口又撞见外人。贾政命人递话,求托代儒认真管教宝玉,贾代儒因特地叫宝玉到他家里,如此如此勉励一番。秦钟与贾宝玉近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贾宝玉既过来,秦钟少不得跟从也往这里来,只是不便进去,只在外面墙根处等着罢了。
秦钟百无聊赖,沿着贾代儒家的院墙来回踱步,还未转弯儿,就有一股子臭气传过来。若搁贾宝玉,早掩面躲远了,偏秦钟少年心性,偏要瞧个明白,转过弯就迎面碰上贾瑞。秦钟打眼一瞧,忙忙转身奔去远处墙根底下吐去了。
贾瑞额上青筋迸出,脸胀的紫红,不知哪里来一股子气劲,自己拍门叫开。
贾宝玉说起那些风华正茂的读书人还叫人家“禄蠹”呢,对贾代儒这样食古不化的迂腐老儒心中更不耐烦,况且贾代儒上了年纪,很有些絮叨啰嗦。贾宝玉在堂下站了半日听他罗唣,又厌烦又恐外面秦钟等的焦躁,好不容易叫回去,大松一口气,如得了命,三步两步跑出来。
代儒家看门的是个老仆,动作迟缓,听见贾瑞叫门,才开了半扇儿,不妨贾宝玉已抢先奔出去正和贾天祥撞个满怀
贾宝玉此人癖性,最是好洁,他生于富贵膏粱之家,比女子养的还娇些。又有一股子痴劲儿,看见燕子和燕子说话,看见鱼就同鱼述衷肠,就喜欢活在诗情画意里。
这样的娇贵人,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袍角上那一摊污秽,眼白一翻就向后栽倒,同样候在门外的李贵抢上前来都没接着他,后脑勺结结实实的撞在门扉上,咚的好大一声。
“昨儿不是做了荷花酥么,比花样子还好看,怎么攒盒里没有”鸳鸯用玛瑙碟子把梅花小饺儿盛上,问道。
朱绣气哼哼的,“也不知道哪里来个去给琏二爷请安的人,叫我撞上了,好没脸没皮的样子,掀开这盒子就用手拣点心吃。他碰过荷花酥被,我嫌脏,就都扔了。下剩的我躲得快,才拿上来。”
鸳鸯听说,气道“哪里来的冒失鬼,老太太的点心,他就敢碰”
“我想起来了,昨晚上二奶奶那里闹了一场,老太太还打发人去问,知道是琏二爷和二奶奶为着些偷嘴吃的事不自在,才没理论。这个人就是下头说的搅的二奶奶打翻了醋瓶子的那个什么瑞大爷罢。”鸳鸯一面摆盘,一面冷道“果然是个没规矩的昨儿老太太还说宁可多填补几两银子,也叫快打发了他。如今看来倒不定是谁的错处了,兴许就是那等设套专引你犯错好拿把柄的人呢一会子上头散了我回给老太太知道,任他在里头乱跑,若冲撞了姑娘们可怎么好”
花厅里,贾母与薛姨妈、王夫人,并湘、宝、三春姊妹,娘儿们一处说笑取乐呢。鸳鸯、琥珀带人上好茶,又把各色面果子呈上。
薛姨妈捏了一块桂花糕,笑道“平平都是桂花糕,老太太这里的偏就格外玲珑精巧些,连味儿也比我们做的清甜爽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