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占着个豪富的名声儿,梨香院里却跟雪洞似的,什么好东西都不往外拿往外摆,这是生怕咱家人看上了讨要的意思。可不想想那三瓜两枣的,也能如咱们的眼,端的是小家子气”说着,就拔下头上的耳挖子,掏着耳朵满脸不屑,“要不是做派忒叫我看不上,你以为平平都是王家的女儿,那边也是亲姑妈呢,我怎么就这样不待见”
说罢,就冷笑道“叫她们去罢,狠碰一鼻子灰才知道疼呢。林家留下来的两房人可不是好惹的。”
平儿斜着眼,也冷笑“若只这么着,我何必当个正事的跟奶奶再说呢奶奶得了人家的好处,就没个站干岸看乐子的理儿,若不然,林姑娘回来,怎么看咱们呢况且先前是奶奶开了叫林姑娘住眉寿苑的头,这会儿人家那样,奶奶的脸面往哪里搁去素日里周密都是假的了,还得太太张嘴给宝姑娘周全。可别落个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的下场就好。”
说的凤姐也笑了,笑骂几句,可想着确也这个理儿,就听平儿又道“林姑娘和史大姑娘、宝姑娘都不同,看着对宝玉像是不大在意。若教宝姑娘住进去,本二个争一个,平白再牵扯个好人进去,就更乱麻似的了。眉寿苑在正房后头,还是个清净地方,林姑娘也还好住着。奶奶为着她和咱们家的姑娘们,索性先回禀老太太,挨着老太太那里收拾出来两个院落,把宝姑娘和史大姑娘都安置了就罢了,还白得个好名儿。宝玉知了人事,咱们家的三个姑娘还住在太太那里就很妥当,宁可狭窄些,至少保住了名声清誉。”
凤姐就道“好丫头,越发有见识了,这就很妥当。只我想起来一事,这会子细思才有些明白。”
说着乃低声道“恐怕宝玉那里有些不妥当。我本还纳闷呢,正月十五那日,若真只惊了魂,何至于请太医连我和二爷也不叫前去。往常那次不是你二爷在前头支应太医我在后头照料老太太和宝玉这必是有不好说的病在里头。我前儿还想着许是惊吓的便溺失禁,他不好意思的了。偏生我后头去了两回又不像,他还变个人似的恼了姊妹们。可你现在说宝玉早成了人,我才明白了,必是宝玉和人作怪呢,叫人撞破了”
若不说王熙凤就是王熙凤呢,蛛丝马迹的,也猜测的大差不离。
当下,凤姐用帕子捂着嘴哭笑不得,平儿想起那碗绝子汤,也忍不住笑了。
没几日,王熙凤趁着贾母高兴,巧嘴儿叭叭一说,贾母就叫把荣庆堂西跨院收拾出来,给湘云、宝钗姊妹暂住“她们姊妹好的跟一人似的,离远了倒不美,索性住一起去。离着我近,我也放心。”又叫收拾了东跨院给宝玉住,怕姊妹们都有自己的地方,他没有,心里不受用。
至重阳佳节,贾琏才接了黛玉回来,先遣人来报信,可巧重九日到家。
若说黛玉回来,不论主子,这下人里头唯有紫鹃最高兴。她原是贾母的丫头,偏生给了林黛玉,黛玉家去,因她父母兄弟都在此处,不忍心叫她骨肉分离才没带回扬州去。只叫她在眉寿苑里住着,同林家的两房人一起看屋子罢了。平日她无事,或家去或上院与小姐妹玩耍,林家的人都随她。
这紫鹃天生多思聪慧。她跟了黛玉,黛玉待下极好,她心里就感恩要永远侍奉黛玉。可偏生一家子老小又都在荣府,故土难离。若日后随着林姑娘,不仅离开故土,一并连老子娘也抛却了,叫紫鹃两难全,好生烦恼难过。自黛玉回南,她常回荣庆堂去,见莺儿行事,却叫她开窍生了另一桩心事来。她心里掂量,若那事成了,林姑娘得到好着落,自己也能两全了。故此,比别人更殷切盼望黛玉上京来。
紫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