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户人家的弯弯绕绕再说也说不尽,朱绣听了一耳朵,知道紫鹃给贾母送果子的时候,回说“给林姑娘没脸儿,杏月圆过去了,林姑娘倒不大放心上,倒是几位管家脸色不大好”。
听这话,朱绣也就丢脑后去,盖因林如海使人在极北老毛子的地界儿,买来一屋子的好毛皮给黛玉送过来了。
林安没把毛皮都给送来,若果真送来了,只怕都得盯着,剩不下多少。林安家的住在林家宅子里,要把这些清点出来,好生放起来,日后也是几抬好嫁妆。
黛玉拉着朱绣,道“扬州虽没这里冷,可到了冬日,因着潮湿些,反更难捱了。我想着既有这好皮子,何不给父亲做一身大毛衣裳。”
说着就抿嘴一笑,“父亲惯爱穿的那些大氅,洒脱是洒脱了,只忒冻人了些。”
一屋子都笑了,林老爷是探花郎出身,如今即便上了些年纪,也很有些文人名士超逸的做派。大冬日里,还要与一二老友踏雪寻梅,荡舟垂钓。
菊月就笑“姑娘还说呢,您这点儿可最像老爷了什么莳花、候月、赏雪、看鸟、观鱼”说着就跟朱绣比划,“原在扬州时,老爷带着姑娘在栖灵寺后山上,看一个水洼子看了半晌,我们以为是什么奇景呢,谁知竟真只是个水洼,里头有几尾还没手指粗的野鱼栖灵寺放生池里多少锦鲤金莲,老爷和姑娘却偏不爱,家去还写诗吟诵,真真的不知说什么好。”
黛玉摇头道“枉你也读了那些诗书,怎还这般俗气,那些锦鲤虽好看,却远不如野鱼儿鲜灵有趣儿。”仍旧拉着朱绣叫出主意。
一时,朱嬷嬷回来,打趣道“林老爷从北边收罗来这些毛皮,好不容易几千里送去扬州他过了目,再北上送来都中给姑娘。姑娘呢,再做了送去给林老爷”可见父女两个心里都先想着对方。
林黛玉微红了眼圈儿,心里却是极甜的,自打被外祖母接来,父女两个竟比原来在家里还要亲近。不仅每月都要来往写信,更是吃到用到点什么都赶着打发人送去。林如海越发牵挂怜爱女儿,更不肯胡乱糟践自己的身体,以往通宵达旦的公事是再没有了,谁知事缓则圆,他的处境竟因此好了一二分
大庆朝有些习俗与前朝很是不同。前朝大毛衣裳,大抵都是皮毛向里,然后再衬上一层里子,大庆则多是毛儿朝外的。前朝绒衣盛行,大庆则喜穿皮毛衣服,尤其是北方的达官贵人,一年里头倒有半年是穿皮毛衣服的。
贾母年老怕寒,更是八九月一斗珠儿的羊皮褂子就上身了。所谓一斗珠,是即将降生但还未见天日的小羊羔的皮制成的,因其毛色雪白,一粒粒的盘曲着,有如珍珠,故名“一斗珠”。这皮毛虽名贵,但极薄,达官贵人常作夹衣来穿。贾母素喜穿这个,又爱吃牛乳蒸羊羔,故而贾家常常要采买怀崽子的母羊。
黛玉先还不知这一斗珠是什么,才听朱嬷嬷说了,就不愿要那种羊胎皮,叫都给贾母送去便罢了,也不许家里的买办再置办这皮。朱嬷嬷就笑“哪儿有这个皮,那一斗珠是因取制困难,才得了富贵人家的喜欢。实则是猢狲扫地,眼前光鲜罢了,老爷自不会把那些不实的物事给姑娘送来。”
见屋里姑娘们都叽喳的说起话来,朱嬷嬷就恼笑道“还听不听了若是这会子不听,以后求我也不说了。”
原来借着林如海送来的那些个毛皮,朱嬷嬷正教这些个辨认皮货呢。
朱绣等忙上来捏肩捶背的讨好,就连黛玉也笑“嬷嬷快说罢,我也不敢了。”
朱嬷嬷撑不住,笑道“一群猴儿,姑娘都教你们带偏了。”
说着把炕上的皮毛分作两堆,“这皮货,常是两两相对的类分,譬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