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嬷嬷听见房门响,以为是陈嬷嬷那老货又回来了呢,头也没抬就道“心眼多的跟水塘里的莲藕似的,丢三落四也跟藕一样,都是眼了你这是又落下什么了”
还未等说完,方抬起头,就见她闺女跟乳燕投林似的扎进自己怀了,忙搂住问怎么了。
可一搂住孩子,就知道不对,这孩子在外头多久了,小手小脸儿都冰冰凉,荣庆堂和眉寿苑再远也不至于。
心里就明白了,忙抬起孩子的脸,果然是哭了,朱嬷嬷一面给她擦泪一面道“你听见了姆妈就不愿你多想,才不告诉你的。这本来也没什么,姆妈这辈子就你这一个了,况且还指望你往下传咱们家的朱门绣,那些东西早不早都是你的都赖陈老货,唠叨个没完唉哟,我闺女站外头多久了,这脸都吹的皴了”
朱绣一半是感念,一半还有愧疚,姆妈对她一片赤澄,毫无保留,就是亲娘也不过如此了。可她有那么多的秘密,有些实在不能说,可有些譬如翠华囊,明明里头那么多姆妈可以用的好食材好药材,可为了不引起怀疑她每每只能拿出一点来
朱绣往常送些吃食和竹筒水,都要带着黛玉和陈嬷嬷的份,陈嬷嬷是个精明人,她生恐被看出什么来,只能跟蚂蚁搬家一样,这儿添点那儿添点,全用或是只用翠环囊里的东西,她是不敢的。
朱嬷嬷不知她闺女心里头翻江倒海,兀自给她说日后打算“你别听你陈妈妈胡诌,虽说往里头添了银子,可不至于就不留些,况且这几年地里的出息姆妈都打算好了,凑一凑挨着这个庄子再买个小点的。等你出嫁了,姑娘这里也出阁了,姆妈就搬到小庄子上去住,你和姑爷来庄上时,姆妈还能给你去作伴,多好”
朱绣更心酸了,吸吸鼻子,道“我招赘,咱们娘俩儿可不分开”
“呸呸呸不许胡说哪家的好儿郎愿意做赘夫的,你听话,这样的心思可不准再有,若不然,姆妈就要生气了”朱嬷嬷瞪着眼睛哄一程,吓唬一程“你还小,纵然灵慧些,也没见过多少人。你不知道,有些个又懒又五毒俱全的癞子,就愿意上门做这个,在他们嘴里,这也竟成了一门营生一沾上,就跟牛皮糖似的,再难撇清,他拿着钱胡作非为,倘或不给钱或是要休弃他,他就纠结一伙地痞流氓来闹,只闹得四邻不安家宅不宁,你服软给钱了才罢”
朱绣心头酸软的很,心一横,解开了领上的排扣,从里面将翠华囊掏出来。
还未等她从颈上摘下来,翠华囊一露出来,朱嬷嬷的眼就跟黏上似的,也不劝闺女了,双手托住细看,嘴里还喃喃道“乍看寻常,越看越妙,这手绣工,竟然是我生平从未见过的”
待朱绣把头从颈绳里缩出来,朱嬷嬷更是忙托起翠华囊凑到窗边更亮处细看。
朱绣关紧了房门,侧耳倾听一番,犹见姆妈还在端详,忐忑的心情不知怎的忽就好了一丁点。
过了半晌,朱嬷嬷才连连称奇“这竟是神仙的手艺我在宫里见过多少历朝历代遗留的贡绣,没有一样能及得上这个一层的。绣儿从哪里得来的这个竟真有人能巧到这个地步不会是神仙精怪作的罢”
朱绣从未见过她这样连珠炮似的询问,这话也叫她心肝颤两颤,姆妈每每说点什么,都准的可怕。
朱绣一时不知怎么说,朱嬷嬷早已赶上来,拉她道“你真遇上了\quot见朱绣一愣,朱嬷嬷越发肯定,马上道“不行不行,咱们得赶紧去做个道场。请个有道行的老仙人帮着看看。”
朱嬷嬷痴迷绣艺,这时也顾不得了,急的了不得“什么时候的事啊你怎么就敢往脖子上挂若是正神保宅仙还好,若是别的”一边还看那绣艺安慰自己“那些邪门歪道也不能做出这样清灵隽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