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听说,哼笑一声,也悄悄的说“我说呢,原来是打着圆儿,想要两面讨巧呐。”
凤姐听她说顽笑话,恨得拍了她一下,“说正经的呢,你这小蹄子,还来怄我。”言语亲密,对平儿这样说话讥笑也不放在心上。
平儿忽然就红了眼圈,把凤姐唬一跳“拍疼了不成我也没使力气呐,是不是你这猴儿又作怪哄我呢”
平儿也不答言,起身从外间橱柜底下摸索出一个纸包,那纸包塞得严密,抠了半天方弄出来。
凤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笑说“什么金子宝贝,藏那么严实,还怕我偷你的不成”
平儿就把那油纸包打开,是一张方子和一个药包,就把那方子往凤姐跟前一递。
凤姐纳罕,自己又不识字“疯魔了不成,这什么东西,别学那些人蚊子哼哼,有话直说罢,跟我你还弄鬼”
平儿便将缘故说与她听,“我喝了那药,后儿便觉得从骨头缝里往外渗凉气儿,难受的很。揣思好几日,才趁那婆子醉酒,从柜子里摸出一包药来,也不敢声张,上回替您给舅太太送东西的时候,寻了间生药铺子叫人看了说是绝子汤。”
凤姐就想起来,上回让平儿回娘家送礼时,她耽搁良久才回来,一回来还不等自己责怪就病倒了。
凤姐拿着方子的手都有些抖。
平儿只挨着炕沿站着,道“这是我的命,我也不怪谁。可奶奶体谅我,这几月我说了多少造次的话,奶奶从不跟我认真计较我有些话堵在心口,不说不能报奶奶的情分。”
“奶奶待我如何,我心里清楚,说句不敬犯上的话,凭他是什么琏二爷呢,还不如我们交心的时候多呢我打一开始,就从不疑这药里有奶奶得手笔,我是您的陪嫁,命都在主子手里,奶奶犯不上”
这话说的凤姐也动容,她自然知道勉强了平儿,平儿有气,偶然说造次了她也没理会归根结底,是琏二一旦得手,就又把平儿抛到脑后去了。也不知道是平儿不得他的意还是外头混账老婆又勾了他的魂。王熙凤也矛盾的很,琏二在意平儿,她心里恨得什么似的,那夜就是这样,琏二歇在平儿屋里时,她这头连发卖平儿的心都有了;可一旦琏二寡情无意,自那次后再没找过平儿,她这心里又觉得歉疚,这是生生坑了平儿一辈子。
“这药我喝就喝了,况且大夫也说,若好好保养,兴许日后还有缘分。可这药就大剌剌的搁在一个管事手里,不管她知不知情,她是奉了谁的命给我熬这个我后又悄悄去看过,大老爷屋里的丫头去领药,那人都是拿柜子顶上的一个匣子里的药包来熬”
王熙凤躺在床上,脑子还在想平儿那两句“这是不叫我生,还是不叫咱们这长房嫡支生”“奶奶怀上大姐儿,头几个月有多难受,还见了红,怎的请了太医来,诊出是个女胎,反倒安稳起来了,虽还弱些,也能下床侍奉老太太,也并未吃什么汤药”
一夜也不曾睡好,王熙凤次日就有些头昏脑涨的,但起来头一件,还是把平儿叫到跟前,悄道“昨晚上只烂在心里,谁都不能说,你二爷那里也是”
说着,眉毛就立起来,带着一股子煞气“这里头的鬼儿,早晚得现出来”
两主仆就避开不谈,平儿自过来侍奉凤姐梳洗。
等凤姐去上院侍候完贾母早饭,回房来自己吃饭时,平儿才像想起什么来一样,笑道“我倒忘了一事,该打该打。”
凤姐便问什么事。
平儿道“原是方才跟奶奶过去,看见朱绣妹子才想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