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婉兮没有言语,只挥了挥手,叫她下去了。
恰逢此时,柳莺回来,听了小丫头子的话,忙进内室,陪笑着将适才路上想好的话讲出“娘娘吩咐要为小世子熬山楂糖水,我拿山楂到厨房吩咐去了,一时没在跟前。”
陈婉兮神色淡淡,不置可否,只说道“我口干,你去炖一盏六安瓜片来。”
柳莺答应着,又出门去了。
陈婉兮看着那翠绿色的裙摆晃出门去,若有所思。
陪房梁氏,自一面落地穿衣镜后绕了过来,上前低低道了一句“娘娘,老奴去打听了,这婢子去了厨房,同那两个兵士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还打着娘娘的旗号。”
陈婉兮这间居所,坐北朝南,双面开门,南北通透,南向放六扇锦缎红鲤戏莲叶紫檀木屏风,北过的门前便安放着一架镂雕牡丹缠蔓西洋水银穿衣镜。这梁氏,便是打从北面过来的。
梁氏今年大约四旬开外的年纪,原是陈婉兮在娘家时的乳母,陈婉兮出阁便也将她带到了肃亲王府。
陈婉兮轻轻拍抚着豆宝的背心,面上波澜不起,只轻轻说道“我可不曾,吩咐她去呀。”
梁氏看着自家小姐那张精雕细琢又淡漠如水的脸,心中暗暗感叹,好好一个千金小姐,曾经也是爱说爱笑的烂漫天性,到如今竟成了这幅样子。
侯夫人自从生下女儿,身子便不大爽利,还在襁褓之中的陈婉兮便交给了梁氏照料。
梁氏也实在心疼这个自幼就没了娘的孩子,把她当成自己的亲骨肉般的疼爱抚养。她是亲眼瞧着,侯夫人过世新夫人进门,小姐从一个快活自在的孩童,变成了沉默寡言的小大人,早早添上了一份与她年纪不相称的成熟。
这样的小姐,她无法不管,既是为了早逝的侯夫人,亦是为了小姐。
谁要敢伤小姐,她梁氏第一个不饶她
梁氏低了眉,上前又说“娘娘,这柳莺虽说是您的陪嫁,又是老太太身边的丫头,但到底也需防着她人大心大。眼瞅着王爷就要回来了,怕是府里不那么太平了。”
陈婉兮眼眸低垂,睨着儿子那圆润可爱的小脸,白嫩的皮色,水汪汪的眼睛,全是自己的模样,哪里有于成钧半分影子
她心不在焉的道了一句“便是有那个心思,也得有那个胆量才成。”说着,她笑盈盈的逗弄着儿子“是不是啊,豆宝”
豆宝唧唧咯咯的笑着,全不知道母亲到底在问什么。
梁氏看她全不放在心上,略有几分焦急,上前一步说道“娘娘,这事不得不防。您也晓得,宫里那位主子,素来不是个省事的。去岁,梅嫔出了事,老主子重新起复,待娘娘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如今眼见王爷又立了大功回来,她越发有了气势,只怕有些话要说。”
陈婉兮面色微冷,她将豆宝放进摇车之中,拿了个摇摇鼓给他玩耍。待安顿好孩子,她方才直起身子,理了理衣裳,淡淡说道“我不过敬她是婆婆罢了,终究我才是肃亲王妃,这王府后宅还是由我做主。她们有什么心思也好,什么打算也罢,我这王妃可不是个空架子。”
梁氏所说的这位老主子,便是顺妃。
因着之前陈炎亭拒婚,顺妃深以为辱,对于这替代陈婧然嫁给于成钧的陈婉兮,便怎样也看不顺眼了。然而,之前她在宫中处境不利,加之于成钧的婚事,在御前大闹了一场,皇帝亲自调停此事,故此她心中虽有不满,却也不敢当真对陈婉兮如何。
这些事,陈婉兮心中倒也明白,然而平日里她在王府,同这婆婆也见不着面。顺妃又十分疼爱豆宝这个小孙孙,婆媳两个面子上却也能以礼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