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这个时候,一容长脸面,身着翠绿素面缎子比甲的丫鬟手里提着天青色梅花提梁壶,迈着轻快的步子进来。
她也不知听见了多少,只是看见这情形,便说道“杏染,外头宋妈妈子一地里寻你,说锦绣庄为娘娘新造的几件衣裳得了,要你去对账。你还不快去倒在这里打牙犯嘴,吵闹娘娘的清净。”
那杏染如蒙大赦,忙笑道“我倒昏了头,忘了这一出。”话毕,便一阵风也似的去了。
那翠绿比甲的丫鬟走上前来,替陈婉兮重新沏了一碗热茶,递在她手边,浅笑道“娘娘莫往心里去,您还不知道杏染么她打小儿就跟着娘娘的,从来就是这么个心直口快的脾气。”
陈婉兮端起那茶碗,举到唇边,轻轻啜饮着。
茶碗遮了她一半的面容,那丫鬟便望着她手腕上的水玉嵌金丝镯子出神,明晃晃的镯子衬着底下的腕子越发的莹白玉润。
陈婉兮吃了一口茶,将茶碗搁在炕几上,方才说道“这么些年了,毛里毛躁的脾气终究是不能改,没有一丝的长进,成不了什么气候。”说着,她看向这翠绿比甲的丫鬟,面色微微和善了些“柳莺,到底还是你性子稳重,我嫁到肃亲王府这两年里,也多亏了你扶持。”
这名唤柳莺的丫鬟面色微微一凝,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忙温言笑道“娘娘这可折煞了我了”
话未说完,却已为陈婉兮打断“那边府里,到底出了什么变故我只听闻,去岁谭家大郎没了,这才不到半年的功夫,陈婧然当在谭家守节才是,怎么就回了娘家”
柳莺听她口口声声那边府里,只字不提母家二字,心底微叹了口气,仔细斟酌着语句道“是,娘娘也知道,三姑娘打从嫁入谭家,一向没有生育。去岁,三姑爷得了痨病,谭家请了无数杏林名手,都没什么效验。还没过年,这三姑爷就没了。到了今年,谭家忽然传起来三姑娘命硬克夫的话来,三姑娘在谭家存身不住,便回了侯府。侯爷与老太太都十分烦忧,三太太更是闹得不可开交。”
她话至此,便止了,微微垂首再不多言。
陈婉兮侧首看了她一眼,目光微露赞许之意“你很好,没多余的话。”
柳莺眼眉低垂,恭谨一笑“婢子只知服侍娘娘。”说着,看陈婉兮面色尚且和顺,方又补了一句“那边老太太打发人送了信儿,说娘娘若有空闲,这几日回去瞧瞧罢。”
陈婉兮将镯子自手腕上抹了下来,递给柳莺“面儿有些黄了,记得送去头面坊收拾。”言罢,她起身理了理披帛,问道“豆宝可醒了这两日他积食,太医给开的保和丸,可别忘了喂他吃。”
柳莺忙回道“两位乳母都牢记着呢,并不敢忘。”一语未休,她仔细瞧着陈婉兮,又问道“那娘娘的意思是”
陈婉兮这方答道“那边的事情,有我插口的余地么横竖有侯爷与太太替她做主,我回去做什么。”
柳莺揣摩这话,虽说淡淡的却不似适才那般冷硬了,便又大着胆子笑道“要说也是的,娘娘已是出了阁的姑娘,这母家的事自然是不好说的。但娘娘如今是肃亲王妃,那边府里又没个能承继爵位的世子,娘娘若肯说几句话,老爷必定也是听的。”
陈婉兮忽然抬起了头,直直的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为何要替陈婧然说话”
柳莺浅浅一笑,不卑不亢道“娘娘非是为三姑娘说话,而是为了顾全侯府的颜面及老太太的情分。”
这话,令陈婉兮默然。
旁的她是可以不顾,柳莺说的无错,旁人她可以撒手不理,弋阳侯府如何她也不放在心上,但祖母她却不能不顾惜。
毕竟,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