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静了。
一个瘦削的男人站在一间黑网吧前。他戴一副黑框眼镜,穿一套皱巴巴的黑西装, 蓝色条纹领带的领结被扯开来, 随意耷拉在一旁。
他就像是街头随处可见的公司小职员, 个头不高, 相貌不显, 衣饰廉价, 浑身上下流露出一股落拓又贫穷的味道。
拎着手里的劣质公文包,这个人抬头望一眼网吧招牌, 走进去敲敲营业台桌面, 递过去十块钱。“包夜。”
正是日夜交替换班的时间,网管忙着关机开机, 连这人面相也没多留意。
这个人先是浏览了一会新闻网页, 接着转去老司机们常去的网站, 他逗留了许久,点开图片一张张仔细观摩批判, 大约图片上那些白花花肥腻腻的看得腻味, 他无聊地打个呵欠, 关了网页, 开始桌牌游戏。据网管事后声称,他玩了一夜斗地主。
大概五点钟, 这位包夜的小职员伸个懒腰, 提起公文包走出网吧。
大地沉睡着, 人间酣梦中。
此时夜色正浓, 圆月隐于乌云之后。冷寂的长街偶有一辆出租急速掠过,街灯的尽头,能看见灰色的楼影,和墨染的天幕。
他拐进附近的城中村,密布的天网摄像头尚未扩展到这里,二层瓦房连排而立,各家挨墙根搭建厨房鸡舍,他在被违建挤占的陋巷里走着,穿插着,刻意挺直的腰背渐渐松弛,肩膀也耷拉下来。那是他最舒服的姿势。
不久后曙光初露,黎明已至,锡州城隔壁的古姑苏同样沐浴在晨曦里,观前旅游街已经迎来第一批游客。附近一间私人旅馆里,一个肥胖的中年妇人拍响隔壁的客房门“儿子起床了”
客房内悄无声息,外地口音的她不依不饶地喊着,那副大嗓门把整层的住客全吵醒了,唯独叫不起儿子。走廊上,有人探头朝她张望。她瞪一眼对方,再次扬手,看见房门开启,那张随时准备迎战吵架的凶脸瞬间转怒为喜。
“你老子已经下楼了,还不起床”
她见儿子开了门,又折回去软蛇一样趴倒在床上,蒲扇似的巴掌拍向那瘦削的屁股,恨铁不成钢地吼“快起来,你老子难得有个好脸,莫跟你老子翻。再拖下去,他晴转多云有得你好看。”
床上的人被她强行拉起来,耷拉着眼皮继续打盹。“今天去哪”
“去乌镇。”
“我想回克了。”
大巴掌再次啪一声拍在他肩膀上。妇人的声音提高了几度“搞么斯说好的最后一站去沪上买房呢和老娘闹眼子,信不信老娘铲死你”
钟令为打个激灵,顿时醒了神“去,去,我又没说不去。”
他带父母出来苏杭旅游观光,想起褚时显说过在三镇买房不如去沪上投资的话,一时嘴贱,提议最后一站定在沪上,买套房子放租给他妈做生活费。这话一出口,他立即被二老盯死了,恨不能直接将他拴在裤腰带上。
同时间,三名男生从锡州市那间黑网吧出来,一个挤眉弄眼问“都下下来了吧”
另一个晃晃手里的u盘,得意地说“全在里头。名字我已经想好了,苍老师教学详解。”
搭着他肩膀的那个手一扬,一把抄去u盘,笑说“先放我这里保管,过几天轮到你们。”
三个人争抢着,打闹着,最后勾肩搭背地走进了附近的职校
一位正要换班的网管,将整晚收集下载的资源压缩成包,以备之后在相关网站兑换积分和金钱
在另一处城市,一名中年男人丢下鼠标,走进睡房,身后书房的电脑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