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后笑说“活那么久做甚么成了老巫婆,还不吓着我的小重孙。”
说完这话,高太后的眼中又泛出了晶莹的水光,她难为情地别过面,不着痕迹地将眼角的泪水擦拭去,对雁鸣吩咐“难得玉儿回来了,你去凤仪宫里将皇后传来,说哀家这儿有个晚宴让她来吃。”
雁鸣领了太后的命令,带着两名宫婢退去。
片刻之后,皇后带着太子来了太后寝宫之中,倒是许久不见这宫里有如此地热闹了,她望着皇姐,目光又停在花眠身畔紧依着的小人儿身上,目光微亮“真是好漂亮的一个男娃儿。”
花眠谦逊地回了话,也夸赞小太子的眉宇轩昂,气魄不凡,极有陛下的威仪。
小太子少年老成,面孔一板瞧着便似个小大人,持重得很,霍世勋见了,又诧异地歪起了脑袋,将母亲的臂膀往下扯动“娘亲,这个弟弟好凶啊。”
于是又是一屋沉默,伴随着沉默而来的,便是打破沉寂的一声偷笑,跟着便是连绵的笑声传来,小世勋困窘不已,他的母亲又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后脑勺,“要唤舅舅。”
霍世勋为堵住他们不怀好意的笑声,只好依从母亲,乖乖喊了声“舅舅。”
高太后年岁一大把了,倒不拘虚礼,凤目微微一扬,便慈爱地说道“算了吧,讲什么虚礼,世勋和太子也是前后脚生出来的,况他们人又这样小,以兄弟相称无伤大雅,硬要别过来,反倒让他们处得不相和睦了,他们大了自然懂得礼数。”
高太后的话没人再敢置喙和违逆,于是这便算了给了小世勋一个台阶下,他见大家伙儿都不小了,小小的心落回了腹中,乖乖巧巧砸吧了下嘴。
小太子从小便接受到大魏最优质的教育,自然明白“舅舅”这二字意味着什么,他偏过头,对着皇祖母正色说道“不行,祖母,礼不可废,他既唤我为舅舅,便永远做不成兄弟。”
他自然知道,自己的表哥霍珩,是让父皇极为倚重的重臣,忠心耿耿,战功赫赫,胡人这几年不敢南下牧马,不敢擅自逾界,多半便是因为此人。
他将双手负于身后,皱眉对着列之惊讶诸人又道“皇祖母,开筵了吗”
皇祖母说是传膳,那太子便真只当是传膳,用完膳便离去,绝对不会为了什么人或事而耽搁的,虽说这副老成的模样做派比起当年的刘赭有过之无不及,将来成就不可限量了,但高太后一直觉着小娃儿应当有小娃儿的天真与活泼,世勋她便很是喜爱,但自己亲孙儿,却让她又是喜欢又是头痛。就因着小太子这沉稳而静笃的性子,祖孙之间总是不能放下身份地来亲近,实为憾事。
当下太后叹了一声,“太子吩咐了,还不传膳”
方才太后一语让众人皆不敢作声,如今来一小儿,三言两语竟哄得太后也言听计从,让小世勋困惑不已,他直盯着面前的“弟弟”瞧着,觉得他身上的攒珠金线蟒纹深衣华贵之中又透着一种不同凡俗的优雅,穿在颇有君王气质的小人儿身上相得益彰,霍世勋垂涎不已,对这个看起来似乎并不好接近的“弟弟”也生出了亲近的意思。
用膳毕,小太子不肯吃茶,矮墩墩的身子从高椅上滑下来,恭恭敬敬地别过祖母与母后,一个人要回东宫。
高太后放下茶盏,命雁鸣去送太子,小太子说不必,高太后为难了,这时霍世勋也从椅子上溜了下来,举起了小手,“世勋愿意送”
高太后一愣,他身旁一左一右坐着的父母也是微微愕然,但旋即高太后便挥开了广袂,慈爱地笑说“既如此,你去吧。”
小太子皱起了眉头,仿佛很不满意这个粘人精要跟过来,他转头就拥着厚重的貂裘迈出了涂满椒聊之实的猩红门槛,霍世勋忙跟了上去,他跑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