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姒依稀听见了那声“皇上驾到”,却没有出门的意思。
她安坐在廊下,呼吸着冬日里凉薄的空气,看得莺时不解“皇上都来了,娘子不去瞧瞧”
夏云姒轻笑“有许昭仪和周才人在就够了,我去做什么”
许昭仪自会告诉皇帝,是周才人性子刚硬不愿背负嫌隙,请她搜的宫。
没想到真的搜出了东西。
周才人意欲自尽的大罪自会变成自证清白的证据,而后就算宫正司那边真审出了她要加害皇长子的供词,大约也再没本事让皇帝信了。
到手的金蝉脱了壳,让昭妃自个儿怄气去吧。
夏云姒静静等着,等到小禄子传来消息说圣驾已从周才人那里离开,才着人去取了皇帝昨晚给她的大氅出了门。
安排下毒这场大戏的人究竟是谁,并不好说虽然现下明面上看着是昭妃,但其实即便昭妃出手很快,想借此压制周妙,也并不意味着这就是她。
是以她虽可以捅昭妃刀子,却可能被旁人利用,闹个两败俱伤也未可知,那倒不如先不捅这一刀。
把最关键的一环先捅出去,让皇上心里存个疑影,是更为要紧的。
沉沉夜色之下,夏云姒在离庆玉宫门不远的地方,“截”住了圣驾。
贺玄时其实早已看到了她,遥遥地停下来等。她来宫灯的火光映照下迤逦而来,那样明艳的妆,让她看起来像宫灯中走出来的美艳女妖。
这很有趣。满宫都在摸索他的喜好,她却似乎并不在意,我行我素地日日浓妆艳抹,倒也自成一派风景。
“皇上万安。”她行到他面前福身。
“免了。”他噙笑扶起她,睇了眼她抱在怀中的狐皮大氅,笑说,“让宫人送一趟便是,何必自己跑一趟”
而她的面色显得不太自然,将大氅交与樊应德收着,抿了抿唇,低头轻声“皇上可否借一步说话”
贺玄时微怔,挥手命宫人退远,便先一步迈出了庆玉宫的大门。
夏云姒跟着他走,安安静静地走出好一段,才缓缓开口“臣妾担心宁沅,思量了整日,越想越觉不对。”
贺玄时神色微凝,看一看她“怎么了”
“姐夫不觉得太奇怪了么”夏云姒侧首回看,定定地与他四目相对,“说出皇长子不爱吃藕粉的那名乳母,是淑静公主的乳母。”
他一滞。
夏云姒将这细微的神色变化收在眼中。他是日日与朝堂谋略打交道的人,自然能明白端倪。
不过她还是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连公主的乳母都知道他的喜好下毒这样大的事,下毒之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毒下了,却会不记得打听他爱吃什么”
若真想毒死皇长子,自会将钩吻下在他爱吃的东西里,以保万全。
可这毒偏就下在了他不喜欢的藕粉里,反倒毒了公主。
这看起来更像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哄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去喂妹妹吃东西是很容易的,神不知鬼不觉地抛砖引玉。
“臣妾便想,或许是有人想将孩子带到自己膝下来养,便以此法显得宫人照料不周”夏云姒循循善诱地说着。
言罢,又重重一叹“但愿是臣妾多心。若当真是这样,人心也太可怕”
“为了抚养皇子便毒害公主,不论这人究竟是谁,都可见不是真心喜欢孩子。”
“那即便会悉心照料宁沅,心里也不过拿宁沅当了自己上位的一颗棋”
“姐姐在天之灵,也不知能不能护住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