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该行事更稳一些,在他第一次表露出怀疑时,缓兵之计便才是上计,可她未免夜长梦多,却只觉得速战速决才好。
到底是在他心底将怀疑坐实了。
这回,难办了。
她只得庆幸自己在最后一刻的反应还算及时,没有解释太太多,更没有歇斯底里。
他当时那副隐藏的玩味,分明已是将此事揣摩了个透彻。她如若急于辩解,便大概每一句辩解都是他所设想过的,他设想过的话由她那样说出来,多半只会让他觉得她还在算计。
哪怕她解释得再周全,他对她的疏远也在所难免。
可她不能要那样的疏远,那对她而言是钝刀子割肉,会一点点把她割死。而于他来说又极易接受所谓“疏远”都是一点点来的,他又是主动的那一方,自可以拿捏一个让自己舒适的步调,一分分适应渐渐与她远离的感觉,最终转为彻底去宠别人。
要紧的是她能否反客为主,能否让自己从突然而然地弱势里翻盘,重新成为拿捏步调的那一个。
现下,他势必还在生气,大概会比开口问她话时更加气恼。
因为她让他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火气没处撒,自然更让人生气。
但在那之后他总会好奇的,好奇她为何就那么认了,又为何那么平静地走了。
哪怕她能说出的解释也就那么多,他截然不同的心情也会让一切都不一样。
在那之前,体会体会失宠的安静,倒也挺好。
当日下午,皇帝便下旨将仪婕妤幽禁宫中。
她到底是一宫主位,纵不得宠,忽遭禁足也足以引起轩然大波。阖宫议论纷纷,陷害皇嗣的事也不胫而走。翌日清晨又有消息传出来,说在五皇子之事后便一病不起的太后骤闻这样的真相大为光火,下旨欲将仪婕妤赐死,却被皇帝挡了回去。
阖宫自都费解皇帝为何要保仪婕妤,有人论及家世,亦有人说及仪婕妤到底是潜邸随出来的宫嫔,难免多几许情分。
夏云姒听闻这消息时正沐浴着午后和暖的阳光倚在廊下小憩,听言也没睁眼,清淡嗤笑“他这是激我呢。”
若他真意在保仪婕妤,也就不不会让这挡太后懿旨的事传出来了。
太后和他可是亲生母子,自会为他考虑。不论是忌惮仪婕妤的家世还是虑及往日的情分,他将原委开诚布公地说明,都可让那道懿旨消弭于无形,别无第三个人知道。
能不传六耳的事情偏就抖搂得这样阖宫皆知,可见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想激她去紫宸殿慷慨陈情、要求他杀仪婕妤为两个皇子主持公道,顺便再给他个追问原委的机会么
是以再入夜时,紫宸殿又传出消息说,皇帝命尚寝局撤了窈妃的绿头牌。
“有趣。”夏云姒听闻此事时,只觉啼笑皆非。
嫔妃们的绿头牌日日端到他面前,长久不被翻牌子的多了,全凭他的喜恶。但下旨撤牌子这种事,通常要么是嫔妃身子不适不便侍驾,自己请旨;要么便是有了什么过错,连着问罪的言辞一并下来的旨意。
他却没问罪,又偏要来这样一道旨意,还是在激她。
而更耐人寻味的,是在这道旨意之后,他翻了庄妃的牌子。
满宫里谁不知道她与庄妃的渊源
她倒没料到他会这样赌气。
紫宸殿里,庄妃历经一场心惊胆战的沐浴更衣,步入寝殿时也没能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