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久都没敢开口,小心地、迟疑地再试着唤她的时候,她已没了反应,只余平稳的呼吸。
又睡过去了,
她现在太虚了。
贺玄时长声而叹,就这样坐在榻边,静静地看着她。
直至宫人进来再三催促他该上朝了,他才不得不从玉竹轩离开,回了清凉殿去。
静听他的脚不离开之声与珠帘碰撞之响,夏云姒一把撩开被子,冷声而唤“莺时。”
莺时应声入内“娘娘您可还好么”
夏云姒听出她的称呼改变,微挑了下眉“我还好。怎么,晋位份了”
莺时颔首“是,皇上下旨晋您做了从三品充华,以慰失子之痛。”
夏云姒淡泊一笑,只又问“太医回过话了”
莺时点头“都是按您吩咐的回的,您放心。”
夏云姒点了点头。
郑太医依照先前的安排回过话便好,这是最才是其中最紧要的一环。
她需要透过太医的口告诉他,这孩子这样轻易地没了不止是因为她没有察觉,也不止是因为吉徽娥的酒,而是因为他近来还常召她侍寝,才致使胎像这般不稳。
诚然女人有孕两三个月都还没有察觉的很多,亦不免有许多再这期间都照样在行夫妻之实,他也必会拿这个安慰自己。但太医这般直截了当地说出原因所在,那份愧疚到底是消不去的。
他有所愧疚,才能助她成事。
夏云姒长吁口气,又道“那酒到底怎么回事”
莺时摇头“宫正司还在查。当下确是从娘娘的酒盏、和贵姬的酒盏、与顺妃娘娘的酒盏之中都验出了滑胎药,就连吉徽娥酒壶中未倒尽的酒里也有。顺妃娘娘没有孕事喝了无妨,您与和贵姬若喝,必定滑胎。可是”
莺时越想越不明白“当时她斟酒之前,确是请太医验过的呀。若说太医被吉徽娥收买,瞧着也不像,这般明显的事情摆明了要掉脑袋,太医也不是傻的。”
最后莺时又一叹“真是蹊跷。”
是蹊跷。她能理解吉徽娥敢给她和顺妃喝酒是因觉得她们两个都没有身孕,喝也不打紧。可若药真就下在酒中,和贵姬喝了岂不是也要当场发作
当场发作,吉徽娥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这也傻得太过头了。
夏云姒一边沉吟,一边着人备了膳来服侍盥洗。坐到妆台前梳妆之时,小禄子进了屋来,到她跟前就磕头“娘娘,和贵姬来了,正在外头跪地谢罪,不肯起来。”
夏云姒沉息“让她快进来。就说我也刚小产,别让我出去请她。”
小禄子又磕了个头,赶紧退出去照办。这话果然奏效,和贵姬很快就被请进了屋,只是已哭成了个泪人。
夏云姒生怕她再跪,忙递了个眼色,示意宫人直接搀她去罗汉床边坐,面上苦笑道“你谢什么罪,又不是你的错。”
“都是因为我”和贵姬泣不成声,“我怎么就真让姐姐为我尝了那酒让姐姐的孩子为我的孩子抵了命”
夏云姒转回脸,对着镜子,淡然摇头“你不必这样想。人各有命,原是我与这孩子缘分不到,和谁也没有关系。”
她很少这样恹恹,颇有身心俱疲之相,让人听了愈发愧疚。
和贵姬果然愧意更甚,然事已至此,再说什么也没用了。抽噎着沉默了半晌,便道“我这孩子若平安降生便也是姐姐的孩子,日后皇上对他的恩赏也好、洛斯对他的顾念也罢,有他一份便有姐姐一份。”
夏云姒却显不出喜悦,犹是那副淡淡的样子“多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