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尚有口气在,目光怔忪地望着众人,却说不出一个字。
过不多时,有宫人进来奉汤,行至床前,向皇帝福了福“皇上,该到太上皇用汤进补的时候了。”
皇帝颔一颔首,将床边的地方让开。夏云姒亦起身退至一旁,冷冷地睇着那汤。
哦,今日瞧着是山参汤,大补。
诸如这般的汤,是她亲口叮嘱的宫人,让他每日都要服用,每日都是大补。
太医院对此有过异议,院首亲自去宫中见过她,道这样的进补太上皇怕是吃不消,她只淡淡道“怎的,本宫与太上皇相伴多年,大人怕本宫害太上皇”
能坐到院首这个位子,自是人精,一听便懂了。
他也绝不会去问皇帝的意思,因为她已是皇贵太妃,如何看来都无取太上皇性命的必要。如此行事,谁知是不是皇帝授意
所以在这每日一道的滋补汤下,不过一年光阴,他的身子便迅速抽空了下去,眼下已只剩了一副枯骨,再无昔日的风姿。
虚不受补,总是这样的。
姐姐走的时候,也差不多就是这样。
夏云姒静静地看着,看着他在宫人的服侍下将那盏汤一口口饮下,咳嗽几声,又恢复安静。
过了会儿,他涣散的目光终于聚拢了几分,定在她的脸上。
他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她想他此时该是恨意满心吧,只可惜身子虚弱,眼中已连恨意都蕴不出来。
宁沅转头看她,带着几分恳求,意有所指“姨母父皇快不行了。”
她点点头,语中含着让人安心的宽慰“你们出去吧,我陪着他。”
宁沅松了口气,便与众人一道向外退去。夏云姒一语不发地等着他们走远,待得殿门关合、透过窗纸也看不到人影了,她才朝病榻上的那副枯骨笑了笑“到底还是让宁沅为难了。”
说着她坐下,对上他那双直勾勾的眼睛“别看了,我若是姐夫,就早点咽气。”
他一动不动。
她俯身凑到他面前,带着三分妩媚将他搂住,他挣了那么一下,引得她一笑。
轻描淡写地,她又说“不然都对不住那些好汤。”
“虚不受补的滋味,不好受吧昔日臣妾只想着必要让贵妃尝到这份苦,得知真相那日才觉得总该让姐夫也尝尝。”
“姐夫。”微微颔首,她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问问你,自欺欺人到真将自己也骗了,究竟是怎样的感受。但现在倒也不重要了。”
“现在我更想让你知道,姐姐是死在你手里的,你知道么”她说着,直视向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突然瞪得浑圆,勾得她又一声笑“你是真不知道,还是也自欺欺人地将它忘记了”
“是你暗示的顺妃,顺妃才给贵妃与昭妃出的计呀。”她嫣然而笑,“你可真有意思。”
他摇头,一下又一下,不肯承认。
“说不了话,否认不了,憋得慌吧”她修长的护甲缓缓地抚过他的脸颊,“带着这份心思,多吊两天的气吧,想想姐姐那几天心里有苦难言是什么感觉。”
“哦,还有。”她眉眼弯弯,“你的那些信,都在我那里,宁沅一封也没瞧见。所以你若想着宁沅会在你死后与我翻脸,可死了这条心吧。”
浑圆的眼睛猛然失去气力,只余死灰一片。
夏云姒觉得有趣极了。
其实在姐姐病重那时,她也用一报还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