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头,深深地望着他,终于得以顺理成章地将想说的话说了出来,只是冠以了好听的“国事为重”之名“国事为重,皇上不必为臣妾担忧,给宁沅另挑一位身为贵重的养母就是,臣妾想得开的。”
宁沅已经十三岁了,加之早慧,许多事都已看得通透,另寻个养母有什么大碍
况且到底还都在宫里,他们又不是见不着面。
他的面色却沉下去,摆手让宫人尽数退下。
这样的时候,殿中总会有一种让人紧张的寂静。夏云姒静静看着他们如潮水般退出殿门,又将殿门阖上、将夜色尽数隔绝在外面,忐忑不安地看他“怎么了”
他搁下筷子,形容沉肃无比“若只是如此,朕也知该如何做,但他们要的不是这个。”
语中一顿,他终是缓缓地告诉她“朝臣们忌惮你在宫中位高权重、夏家又数代簪缨,即便宁沅由旁人抚养也无济于事,说日后必定母壮子弱,要朕绝后患。”
夏云姒不假思索般地问他“怎么个绝后患”
他眼底轻颤,斟酌间又沉默了良久,先攥住了她的手“朕原不想告诉你,但你既问了,朕可以说。”
她点点头。
他续道“但你先记着,你不必害怕,朕绝不会许这样的事发生,自会护住你。”
她又点点头,带着不明就里“皇上说便是了,臣妾又不是什么胆小怕事的人。”
他哑然苦笑,握着她的手未松“他们要朕赐你一死。”
果然。
她自有了猜测便悬起的心终于得以落下,身形却恰到好处地惊然一颤“什么”
他的手紧了紧“你放心。”
她满目惊恐地望着他,语中甚至有了哽咽“皇上,臣妾还有宁沂”
他顿觉心疼,松开她的手,转瞬却又将她完全揽住“好了好了,都说了,你别害怕。储位要紧,但朕不会草菅人命,何况是你的命。”
她伏在他怀里,哽咽之声愈烈“家中忠心,臣妾更半分不懂朝中之事这般指摘简直是欲加之罪。再说再说他们这是觉得宁沅日后会是昏君,竟扫不除奸佞;还是觉得皇上是昏君,竟教养不好太子”
和他相处得久了,她愈发知道怎样的哭声既能惹他心动、又不会太过娇软显得做作。
他的声音果然愈发缓和,手一下下轻抚着她的后背“别哭了,别哭了。朕已说过断不会听他们的,你要信朕。”
“臣妾自然相信皇上。”她从他怀里挣起来,抹着脸颊上的泪珠,“皇上从不是会草菅人命的人。臣妾只怕众口铄金,时日长了,皇上不得不听了他们的。”
“朕绝不会。”他眉宇轻挑,字字有力,又重复了一遍那三个字,“你放心。”
她终于不再言,伏回他怀中,只给他一声声的抽噎。
她要他感受到她的心惊与难过,也记住她的心惊与难过。
在这样的事上与朝臣交锋不断总是让人恼火,若恼火之时他在想起她伏在他怀中的样子,更会不由自主地觉得她受了欺负,也就更会寸步不让。
人总会不由自主地偏袒弱一些的那一方,皇帝也一样。
这晚,夏云姒在他入睡后静静看了他好久在郭氏告诉她那些事后她常这样看着他,想将他看得更明白,却又每次都只能在心下慨叹,他实在是个复杂的人。
她其实从不觉得他是个恶人。
不论她多么恨他,他都不是个恶人。
但这份恨足以让她不能全心全意地信他,足以让她与他的每一分相处都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