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洛雷斯的登山服被擦破了,那还是在约6800米处,一块山石从天而降,无声无息地从高处砸落下,堪堪擦过她身侧。领队索登中途赶上队伍时还听见多洛雷斯在高声咒骂,不得不耗费力气教训了她一番。詹妮弗自己则一方面为竞争对手和同伴在这个海拔还有力气叫骂、还敢浪费体力而惊异不已,一方面又多少能理解对方的心情石头再偏个几寸可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同样的,南德娜也选择不和室友计较。
和詹妮弗不同,南德娜单纯是没有力气再计较了。她露在面罩外的皮肤惨白得像个死人,呼吸声沉重地像在拉风箱,随着每个动作都从喉咙里挤出一记呻吟。“天呐,”她微弱地叫道,“我不行了,我不行了。”
“你得吸点氧。”多洛雷斯说。
“索登说今天晚上开始会让我们配上氧气瓶。”詹妮弗说,“只希望在山上有足够的氧气,到8000米往上,或者冲顶的时候,要是氧气跟不上”
“还是人太多。”多洛雷斯把喝完的罐子赛回包里,脱下厚厚的外手套动了动手指。她不敢把手在寒风中暴露太长时间,没几下就又塞回了手套里。“天知道一年发那么多登山证干什么,我简直不敢想到希拉里台阶会怎么样。”
话音落下,她们齐齐陷入了沉默。
詹妮弗努力调整呼吸,边站起身边思索着听到的话。上辈子她也不是什么攀冰专家,但近一个月的训练让她对冲刺雪峰有了长足的见解。8000米以上被称为生命禁区,人不必活动,只是待在这个高度,都在慢慢地走向死亡。虽说无氧攀登被登山界许多大拿认为是正统的不作弊的攀登,但在这个高度,缺乏氧气支撑,多数人都难以寸进,甚至会丧失生命。要登顶的人这样多,谁都不肯率先放弃,到山顶上该怎么办呢
越是想,心里越是冷。
詹妮弗拉住绳索,竭尽全力跟上大部队。她渐渐觉得有场风暴正在珠穆朗玛峰上凝聚而她不是唯一一个感知到暴风来袭的人,绝大多数登山客都对排长龙的现象满怀不安,但他们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爬得更快,不断上升,暗自祈祷自己不会成为被堵住的那一批。
八小时后,众人翻上最后几英尺松雪,到达三号营地。
詹妮弗到达时正看到几个夏尔巴向导在远处用冰镐敲击冰面,还有的在清点氧气罐,其他几个团队或有向导搀扶着队员前进的、有劳工用腰绳拉着队员前进的,但荒野小队被严格禁止此类行为,除了少数体力极佳的几个,大伙多多少少都有点东倒西歪。
比体力不济和头疼欲裂更让人绝望的是三号营地的景象。
如果说珠峰大本营是一座主城,那么一号营地就是座小镇,二号营地是一片集市,三号营地最多算是野炊中心。黄色和蓝色的帐篷零星装点在雪坡上,积雪埋到帐篷脚跟,让人不禁联想到被埋在白色糖粉中的黄色蛋糕。帐篷并不算多,至少跟大本营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但放在45度倾斜的洛子山西壁上就显得过分兴师动众了。
“老天爷”詹妮弗听见索登低咒。
“我从没见过这种事。”普巴跟着检查了帐篷,最后也说。
在海拔7500米处的热闹景象实在非同寻常,别说在山上的登山者,就连屏幕那头的观众都看得目瞪口呆。
在亲眼目睹之前他们对珠穆朗玛峰的想象都是一座高耸的孤独的雪山,或许被风暴拱卫,或许被云雾环绕,一个很小很小的黑点,也可以是红点,蓝点,随便什么点,总之代表着登山客,在冰壁上像蚂蚁般缓慢移动。今日之后他们对珠峰的印象会完全改变了。
“这是场从未有过的冲顶记录。”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