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粥也是送给他的,坦坦荡荡,表的是感谢的意思,但李齐慎就是不爽,总有口气憋在心里,上不去下不来,自己和自己较劲。
细心熬出来的八宝粥,谢忘之口口声声说给的是“清思殿的七殿下”,可怜“长生”得巴巴地跑去找她,才能被分一口吃食,还是因着她自己想吃,顺便捎带的。
李齐慎越想越恼,早把刚认识谢忘之时的心思抛到了脑后,那会儿他觉得她感谢人的方式无趣,只知道给他塞吃的,现下却恼谢忘之不单独给他做。盯了一会儿,李齐慎不情不愿地和自己和解,不折腾了,拿了勺子打算喝粥。
勺子还没舀进粥里,外边跨进来一个少年,一身干练的圆领袍,看着和李齐慎年岁相仿,眉眼间颇有些跌宕风流的意思。少年一进殿,甫闻见粥的甜香,先吸吸鼻子,像只猎犬一样闻着味道,一路闻到桌前“哟,怎么想着喝八宝粥”
“送过来的。”
“你不是不爱吃甜的吗,尚食局这么不识趣”少年伸手去够李齐慎手里的勺子,“我爱吃,来,我帮你解决了。”
李齐慎哪儿能让他拿,捏紧勺子,手一移,十足是护食。他抬眼看崔适时眼神居然有些冷,瞳子里沉着碎金,简直是眉目生寒“崔乐言。”
“怎么这么看着我,还带姓叫我”看李齐慎的样子,显然是不肯分,崔适一撩衣摆,悻悻地在桌边坐下,学着他的样子屈膝,单手自然地搭在膝头,“一碗粥都不肯分,亏我阿耶把我塞进宫,来给你当伴读。”
“哦,你读出什么了”李齐慎和崔适相处了足足四年,没什么忌讳的,直接戳他脊梁骨,“我记得你是不会武,你阿耶怕你被欺负,才给你捞了个伴读的位置”
“你这么说话,就招人讨厌了。”崔适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觉得没什么,一是和李齐慎亲近;二是他坦坦荡荡,爱文不爱武,天性使然罢了,纵然时下尚武,他也不觉得羞耻。
顶着崔适故作谴责的目光,李齐慎慢悠悠地吞下去一勺粥。他平常吃点心都需减两分糖,偏偏这粥里边多了一分,甜得他皱了皱眉“你来干什么”
崔适状似无意地咳了一声,看看边上的常足“私事。”
常足会意,朝着殿里的宫人们抬手示意。宫人们都懂,齐齐行礼,麻利地退出去,甚至还关了殿门,把地方腾给两个少年。
“说吧。”李齐慎搅了搅粥,“有什么事不能让人听的”
“算不上不能让人听,只是传出去,我怕有人找你麻烦。”崔适信手拨着桌上碟子里的干果,拨出“哗啦啦”的声音,他压低嗓子,“康烈进宫了。”
李齐慎搅粥的手一顿,旋即如常,长长的睫毛眨动,漫不经心地说“他不是年中时才受封范阳节度使吗,除夕宴还早着,这会儿进宫干什么”
“我要是知道,就不用来这儿了。”
“那你还和我说这个”
这问题问得好,崔适被问住了。他曾见过康烈一面,在大明宫和崔氏的宅邸间辗转,听到的消息拼凑起来,在他心里隐约萌生出个念头,日日夜夜掐着他的喉咙,让他想起来就冷汗涔涔。但这个念头未免太过可怕,他暂且还不确定,究竟能不能如实和李齐慎说。
沉默片刻,他把快到喉咙口的话吞回去,随口换了说法“没什么,我瞧他不顺眼。草莽出身,无非是入了陛下的眼,居然一跃坐到这个位置。”
“那是,哪儿能和您比啊”李齐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