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宁宫外栽的草木多,九月里还没败完,快入夜时风一吹,满宫窸窸窣窣枝叶摇晃,看着像是一重重的鬼影。
谢忘之却不慌,孤身一人,挎着个小食盒,慢悠悠地晃到院门附近。反正也没人,她一撩裙摆,在僻静的地方蹲下,学着奶猫“喵喵”了两声。
这两声猫叫其实学得不像,之后从草丛墙根露头的却都是货真价实的猫,毛色各异,一只只的都吃得挺圆,有几只毛长的简直像个球。
出来的猫足有十几只,全黏到谢忘之边上,这只拿爪子扒拉几下她的裙摆,那只用头蹭她的手,最过分的干脆直接往地上一躺,翻出毛绒绒软乎乎的肚皮让她摸。
猫太多,谢忘之只长了两只手,就算能用上脚也摸不过来,只能就近挨个搓了几下猫头。搓完,她打开食盒,把里边的盘子取出来。
盘子里的是肉丸子,闻着挺香。尚食局里别的没有,就是边角料多,有些边边角角的地方油或是筋膜太多,拿去给宫人吃都嫌寒碜,放着也没人要。
谢忘之偶尔拿一点,几种肉的边角料剁碎,混在一起,搓成小小的肉丸,在火上燎一下,拿来喂猫正好。
火上燎过的肉格外香,一看见肉丸子,满地的猫也不蹭谢忘之了,原本躺地上的那只都立马窜起来,凑到盘子边上去咬肉吃。
等盘子清空,吃饱的猫又黏过来,谢忘之费了点劲儿才收回盘子,把自己从猫堆里拔出来。眼看快入夜,她赶着回去,刚站起来,忽然听见轻轻的猫叫。
几步开外站着只矫健的猫,浑身漆黑,一根杂毛都没有,远远看去像是团影子,脸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却仿佛带着光。黑猫看着谢忘之,长长的尾巴动了动,又“喵”了一声。
这只猫谢忘之认识。和脚边这些黏黏糊糊的猫不一样,这黑猫野得很,不亲人,她好几次看见它叼着鸟,急匆匆地从宫墙上跑过。至于宫人拿来喂猫的东西,它胡须都不会动一下。
同屋的楼寒月也喜欢猫,先前特地拿剥下来的虾头虾壳炒了虾油出来,混在肉丸子里,旁的猫闻见味道就能过来蹭腿,只有这只黑猫看都不看,气得楼寒月抓着谢忘之,一通胡说“我看这黑猫是成精了,非要绝世美女拿着新片的鱼脍不可”
现下这只非绝世美女亲手喂新鲜鱼脍不吃的黑猫就蹲在面前,谢忘之还有点受宠若惊,可她带来的肉丸子早就被瓜分一空,只能把盘子拿出来给黑猫看看“真没了。”
黑猫看了一眼舔得干干净净的盘子,后腿发力,忽然朝谢忘之扑了过来。
谢忘之还挎着食盒、拿着盘子,鬼知道这猫会突然来这么一下,躲避不及,直挺挺地杵在原地。她以为要被挠一下或是咬一口,黑猫却只跳到她腰那么高,一口把她腰上的荷包叼走,尾巴一甩,居然回头往清宁宫里跑。
荷包里是空的,却是谢忘之今年的生辰礼,纹样算是复杂的,楼寒月绣得眼睛都快瞎了。心意难得,谢忘之舍不得,算算时间,心一横,追了上去。
清宁宫撤得只剩下个屋子,没安排守卫,谢忘之追着黑猫,先进院门,再进正殿,明明是盯着猫跑的,黑猫一进殿却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连根猫毛都看不见。
谢忘之翻了年也才十三岁,胆子不算太大,外边的树影又投在窗上,恰逢日落,显得更阴森。她有点怕,吞咽一下,给自己鼓鼓劲儿,屏住气,往内殿走。
分隔内外殿的屏风早就撤了,谢忘之走到原本放屏风的地方,看见里边的情况,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