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没关实,夜风灌进来,帘幔飘起一个角,背后隐隐约约有个人影。姚雨盼看不真切,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迟疑着抬腿,缓缓走过去。
“娘娘”她没敢太大声,又叫了萧贵妃一声,刚小心翼翼地迈进去一条腿,一只手突然从斜里探出来,一把抓住她,把她整个人拖了进去。
姚雨盼一惊,手一抖,托盘落地,装药汤的瓮在地上摔得粉碎,棕色的药汁横流,一股奇异的药香涌出来,各色药材滚出很远。
抓住她的人没管泼在地上的药,掐住她的腰,直接按在墙柱上。姚雨盼睁大眼睛,挣扎间玉镯从袖子里摔出来,一声脆响,裂成了几瓣。
“啊”
“人进去了”
“回娘娘,进去了。”醉春低着头,低声说,“要通知尚寝局吗”
“通知什么,一个小宫女罢了,还能怎么样呢”萧贵妃揉了揉眉心,显然有点烦,“何况陛下这几日又服丹又服药的那小宫女才几岁”
醉春不知道萧贵妃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愣了愣“回娘娘,据奴婢所知,是刚满十五岁。”
“十五岁”萧贵妃想到什么,讥诮地笑笑,“经不经得起折腾还另说呢,保不准明儿”
保不准就是横尸当场,如同先前几次送进去的小宫女一样。
“行啦,都这个时候了,有什么事都明儿再说吧。我累了,陛下那边留几个人侯着,免得找不着人伺候。”萧贵妃用手掩着,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起身,“明早记得去不记得了,反正去那小宫女的来处说一声,由头你自己看着办。”
醉春赶紧过去扶住萧贵妃“奴婢明白。”
萧贵妃笑笑,任由醉春扶着往内殿走。这地方和正殿离得不远,窗户没关,走过时隐隐能听见女孩凄厉低哑的哭叫,萧贵妃感觉到扶着自己的手不太稳,脚步停了停“怎么,你心疼了”
“不敢。”醉春低着头,“时也命也,那小宫女运气不好罢了。”
头一回干这事时胆战心惊,连着几晚上做噩梦,梦里都是当替死鬼的小宫女来索命,次数多了,萧贵妃一颗心也麻了。她原本对姚雨盼没什么怜悯之心,听醉春这么一句,却油然生出点苍凉来。
“是啊,时也命也,她运气不好我又如何”萧贵妃移开手,“我没了两个孩子经不起折腾了。”
“娘娘”
“我乏了。”萧贵妃抬手示意醉春闭嘴,“按先前那样办吧。”
“是。”
萧贵妃没再开口,拢了拢臂弯里的披帛,没再管醉春,兀自缓缓地走过帘幔,只留给醉春一个孤寂的背影。
这个女人宠冠后宫,不知道多少钱粮和珍宝花在她身上,只为了讨她一个欢心。即使将要入睡,萧贵妃在人前也是不卸妆的,妆容精致,眉心锁骨贴着艳红的花钿,像是海棠花精。
但她这么慢慢地走过去,乌发红衣,长长的披帛拖在地上,居然有点落寞。
醉春看了一会儿,蓦地垂下眼帘,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昨晚在灯会上游走,吃了夜宵、看了烟花,谢忘之回宫时子时都快过了。小孩子长身体时睡得多,她草草洗漱完,爬上榻倒头就睡,一直睡到第二日午时,顶着睡乱的头发爬起来,还迷迷糊糊的,出去打热水洗漱时差点撞门上。
幸好昨晚出去前和人打过招呼,不用担心大厨房那边突然要人,谢忘之半闭着眼睛,慢悠悠地涮干净嘴里的青盐味儿。
刚吐掉最后一口水,楼寒月进了院子,谢忘之以为她是过来做午饭“我昨儿没看,小厨房里不知道还剩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