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玩道“嬷嬷尽管去喝两杯,宝二哥交给我就是,若他吃醉了,我去同老太太说,断不会让嬷嬷们吃这个挂落。”
李嬷嬷笑着道了谢,和几个婆子一起跟着玉盏去了,玉屏这才上前收拾地上的碎瓷片。
贾玩道“拿扫帚来扫,别用手捡我同宝二哥出去走走,你慢慢收拾就是。”
玉屏应了,贾玩拖着宝玉出门,让他透透气儿冷静一下。
外面夕阳正好,照的到处一片辉煌,只是如今已经入了冬,天气寒凉,冷风一吹,贾玩不觉得如何,宝玉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贾玩道“宝二哥酒可醒了”
宝玉苦笑道“原就没吃多少。”
贾玩道“若宝二哥还未尽兴,我令人在天香楼再摆一桌,陪宝二哥喝个痛快。”
他虽不愿宝玉在这儿喝醉,害的他受埋怨,但想到宝玉此刻的心情,愿意体谅他这一回。
宝玉摇头,看着前面的树影,木然道“为什么她们宁愿听你的话,也不听我的”
贾玩知道他说的是李嬷嬷她们,淡淡道“因为我会在老太太面前替她们开脱,而你不会。”
宝玉的表情,一层层的黯淡下来。
贾玩带着宝玉到亭子里坐了,自己靠着柱子坐在栏杆上,看着夕阳下的天香楼,宝玉不开口,他也懒得说话。
宝玉抬头看向贾玩,这个刚刚从孩子过度来的少年,悠然坐在栏杆上,两条长腿,一条撑在阑干上,一条垂在亭外,风撩起他的长发,丝丝缕缕的拂动着,夕阳照在那张漂亮的不可思议的脸上,像是为他镀上了一层梦幻般的色彩。
对于这个弟弟,宝玉一直很矛盾,他痴迷于他的容貌气质,忍不住同他亲近,却又讨厌他的一针见血。
这个人,和自己不一样,他袭了爵,做了大内侍卫,在那个肮脏的世界混的如鱼得水,分明是自己最讨厌的禄蠱一流,可每次看见他,心里出现的,依旧是“不在人间”四个字。
玉盏抱着手炉,脚步匆匆的进来,将手炉塞进宝玉怀里,对贾玩抱怨道“我一眨眼的功夫,爷您就领着宝二爷不见了人影,让人好找。
“您今儿一整天,还是上午喝过一碗粥,厨房那边已经预备好了晚饭,您记得早些回去吃还有,别老呆在风地里,您禁得住,宝二爷可禁不住。”
不等贾玩答话,又匆匆去了,比贾玩这个当主子的还忙。
贾玩摇头失笑,玉盏这哪是来送暖炉的,这是替他撵客呢,可见她因了金钏儿的死,对宝玉怨气不小。
从阑干上一跃而下,道“宝二哥,回吧。”
人已经死了,再怎么样都于事无补,找个没人的地方,吹吹风,流流泪,回去继续过自己的日子吧。
宝玉却不动,低声开口道“可还记得几年前的事”
贾玩瞥了他一眼几年前的事多了去了,你倒是说是哪一件儿啊
宝玉道“那日你说我和蓉哥儿媳妇的举动,不合规矩,我嫌你言语陈腐乏味,令人生厌,后来,蓉哥儿媳妇果然因为不规矩死了。”
贾玩不说话,宝玉又道“你还给我讲了个故事,我原是引以为戒的,想着既然世俗约束着她们,不许她们违规越距,我也该规规矩矩的远着她们,才是对她们好后来日子久了,我却渐渐忘了”
“若不是我时常同她们调笑惯了,吃她们嘴上的胭脂,金钏儿又怎么会同我说那样的玩笑话,又怎么会被太太撵出去又怎么会死”宝玉哽咽着“说到底,是我害死了她”
他捂着眼,呜呜咽咽的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