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谷闭上了眼睛,很快意识就开始逐渐昏沉,地板的凉意透过地毯丝丝缕缕地传递给皮肤,但并不让人难受, 反而让她有一种仿佛置身于海潮之上的恍惚, 爆炸带来的耳膜刺痛还未完全消失,但自那天之后一直蚕食着皮肤的灼烧感却褪去了。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并且久违的感觉属于“赤谷海云”的那部分回到了这具身体里。
过去几天,她好像一直在作为别的什么存在而活着当然,她还是她,但她能清楚地体会到有什么东西从她体内流走了,于是她变成了一个某种意义上更好的她, 比以往的“赤谷海云”更适合待在那件制服下
尽管实际上她没有穿, 但她知道当时的她和制服更贴合,完美得就像是身上的第二层皮肤,可那不是她。
甚至,她当时隐隐和afo有了共情人性被剥离,她成为了规则体系运作过程中的一颗齿轮, 成为了整个国家机器的一部分换而言之,她多少摸到了一点神明的边缘,然而她完全没办法享受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恐慌在她的心头盘踞, 周围明明有那么多人, 可她却感觉到了孤独。
那时她就知道,有一层无形的隔膜将她和这个世界割裂开来,她不知道这种距离感什么时候能够消融,又或者它会消融吗
那时的她是那么迷茫,然而身体却在有条不紊地处理各种事物,好像“赤谷海云”的存在已经不再必要了,哪怕她不再完整,那件制服下的人依然会很好乃至更好地为这个世界服务。
如果事实真是如此,那么她就不应该回到人世,而是老老实实地成为一个藏在制服下的人可又有一种奇妙的情愫在大声地阻止她,并且任性地、大吵大闹地要她回来。
于是在那么多解决方案中,她最后选择了点燃仓库里的炸药,火光点亮了天幕,热浪裹挟着火屑从皮肤上滚过,和她缺失了自己的那天很像而这次她却回来了。
是什么在呼唤她呢
赤谷怔怔地看着天花板,问题的答案在她脑海中浮动,很多次都近在咫尺,可她一直没能抓住那个线头。
嗡嗡
是手机振动的声音。
背包就在她脚边,但赤谷还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够到它,因为她不想从地毯上起来,只好让自己的身体像个圆盘似的转角180°,她确信自己的头发上一定沾满了纤维绒毛。
「bosss,最近还好吗妈妈和我都很想你。」联系人一栏写着“赤谷绘谷”。
紧接着是第二条「对不起是打错了应该是boss的」
第三条「请不要因为这个就认为我是笨蛋」
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受,赤谷海云觉得自己就像一块奶酪,在看到这些话的一瞬间,她的心突然就融化了。
她不自觉地把身体蜷缩成一团,于是毯子也因此变得皱巴巴了,她却莫名笑了起来,一种毫无缘由的幸福感在身体里的某个角落悄然萌发。
「我很好。」
打完了这三个字之后,赤谷又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于是又补充了一句。
「我也很想你们。」附带了一个微笑的颜表情。
片刻过后,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依然是绘谷。
「那么可以通电话吗」这次他也附带了颜表情,一个泪眼汪汪的小狗嘴。
在通讯后面加颜表情并不稀罕,但赤谷脑海中还是浮现出那个男孩如何在一系列预选表情中谨慎挑选的模样可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