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脸上原本满不在乎的表情一顿。
湿地公园里,安静到连虫鸣鸟叫都听的清清楚楚。
一群掠空而过的飞鸟穿过他们的头顶,从高空中送来微弱的鸣声,天高云阔,衬得女孩越发娇小,可她的声音,却又是那么清晰有力。
“虽然你从来没埋怨过我,可我却一直在内疚。”她说,“我为了逃开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把你不管不顾地拉了下去,虽然你说我在某种意义上救了你的命,而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可已经十几次了,我知道这种活法,生不如死。”
“你”
小哥看着这个女孩,半天开不了口。
“是我把你带进这个地狱的。是的,这一车人的命也许都和我没有关系,可你的命现在已经跟我有关了。”
她依然用一种“强势”的态度撑着自己,就如同无数次濒临崩溃又重振精神时那样。
“我曾经也想放弃过,那时你和我说,你想想你的父母”
她看着小哥,看着他脸上的每一个细节,似乎想用这种方式把他记住。
“我没想我的父母,我想的是你的父母。”
“我的父母知道我可能出了事,难过的想跳楼,我的爸爸接到电话就上了高速。我妈妈说,什么东西都没有我的命重要。那么,如果你的父母知道我让他的儿子受了这样的苦,他们会痛苦成什么样呢”
“这些都是罪,是我犯下的。”
被人用这样的方式看着,耳边响着这样的话,小哥半是羞涩半是狼狈地低下头。
“你说的一切我都明白,你所有过的期盼我全期盼过,你试想过的可能我全都试想过,你下站回归正常生活的尝试,我也尝试过。那个我拽着你下车的时刻,我也曾你一样,想着也许这就是最后一次,但事实证明,老天爷就是不肯放过我。”
她的眼睛里慢慢沁出一眶眼泪,眶满后,泪水便沿着她的面颊流了下来,静静的划过下巴,落到了地上。
“我知道不停轮回是什么样子,也知道孤军一人奋斗又看不到结果有多绝望。我比你多死过五次。如果循环有次数,我可能比你先消失,所以我得在我消失前,尝试更多的可能。”
“我知道你很害怕,你什么都不想管了”她哽咽着,却努力想露出笑容,“我,我都明白的。”
肖鹤云坐在长椅上,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一边流泪,一边微笑的样子,像是一下子触了电,四肢百骸都跟着酸涩了起来。
继而充斥心头的,是难以言喻的羞愧。
是的,他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他那些佯装成年人的成熟,那些高高在上仿佛理所应当一般的解释
其实都只是为了掩盖他的“恐惧”。
“所以,我不能勉强你继续试下去,你可以离开的。”
李诗情指了指不远处的那条路,接着说“如果警察真找到了我,我不会说出你,我经历过两次问讯,我知道该怎么回答。而你,只是一个看我下车时精神不太对劲的好心人,你可以搪塞过警察,然后去过你自己的日子。”
“刚刚走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想过了,如果我们能每次都在沿江东路站下车,即使我们不能逃过循环,每次都要上车,可你还是可以到站下车的。”
“这样,至少至少你不会每次都感受到死亡的痛苦了。我会留在车上继续寻找真凶,想办法让车子不再爆炸,想办法让警察抓到凶手,而你下车以后,可以随便去做些什么,远离这些痛苦”
说着分离的话时,她并没有难过的表情,好像能用这样的方式让同伴逃离痛苦,她是真的“如释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