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萨路摩挲着它们薄薄的表皮,烧黑的刀刃轻而易举楔进去,干净地将之一分为二,露出细腻的浅黄果肉,切面一根断丝都没有,即使用了草灰包裹,也让人担心这些娇嫩种子在地里受虫子的戕害。这是一种好食物,这是任谁都能看得出来的,而到了晚上,在那明光照亮的夜班教室中,通过外邦人教师展示的巨大纸书,这些好奇的农妇农妇知晓了这种名为“土豆”的作物是如何播种,生长和成熟的,虽然他们现在只零零碎碎认了几个字,却完全理解,并对这种作物如此之短的生长期和如此之多的收获表达了极大的震惊。
竟然长得比马麦还快哪怕是这种作物同本地的地力不合,结实只有图上的一半不到,可一块土地能播下的种子成千上万,外邦人准备的种子也是成千上万,那收获将是多少个千万
一两株土豆就能够敷衍一家人一天的肚子,外邦人如今拥有多少土地况且他们的钢铁神兽仍在不知疲倦地啃食生地,将它们化作良田,又有四通八达的水渠灌溉
外邦人的确能够完成他们的承诺
农垦队的成员们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了,下了课也在议论纷纷,虽然种子还没下地,他们就已开始期待三个月后的成果,同时又有些后悔之前的农事课听得不够认真。外邦人种地的花样可太多了,简直不像在种地,而是在大地上绣花,可是对这样丰产的作物,不正应该像宝贝一样小心对待吗
在这样的欢欣熙攘中,没什么人去注意一个大个子外来户从道路的边缘隐进了黑暗。
安萨路大步走过工地,天上有明星闪烁,远远的路灯微光投出大地凹凸的暗影,他敏捷地避开了所有障碍,很快接近另一条道路,泰然自若地混进了下课的人群中。他悄无声息地来到一个正同他人争论的人背后,手臂重重压上他的肩膀。
“嗨,伙计。”安萨路说,“不就是三个月吗”
那个人转过头来,震惊地看着他。
安萨路咧开嘴,对他做出一个笑容。
农垦队的成员多看了他们两眼,尤其安萨路的体格上多停了一会,哼了一声,“外来户。”扭头走了。
“他可真讨厌,对吗,兄弟”
“你来找我干什么”被他牢牢制住的人慌乱地低声说,“不是说三天后才”
安萨路笑道“那咱们就死定了。死得透透的。”
他们哥俩好地走在人流中,安萨路说“我们当中出了奸细。”
那人身体一震,“什么”
寥寥数语,留下似真似假、似是而非的诸多猜疑后,安萨路重新潜入黑暗。
次日他找到了另一个人。
第三日的清晨,上工前他同队长说了一些话,中午的时候他坐在凉棚下,对面前的人说“对一座伟大的城市纵火,谁会去做这样疯狂的事呢”
“我们不过想生存下去而已。”
财富和地位固然很好,但代价若是成为外邦人的死敌,朝不保夕的人又能享受到什么呢放火毫无疑问会完全激怒外邦人,虽然连玛希城曾经的统治者和伯爵都不曾令他们恼火过,可外邦人已经在这座城市倾注了这样多,并已经获得了这样的成果,不会有人能对损失它们无动于衷的。那在这些亡命之徒铤而走险之后,领主们敢像承诺的那样包庇他们吗至少安萨路同他背后的人们完全不相信。
外邦人对灾难的预言已经随着逃亡者传播各地,所有人都知道这绝非危言耸听。他们这些无家可归的人即便能在天灾,在外邦人同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