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
“阁下”
“伯爵被击中了”
纷乱的呼喊掩盖了枪声,在仿佛被人遗忘的地方,外邦人俘虏扭动着拱起身体,勉力用肩膀抵着土地回头,几具碎颅尸躺在他身边,鲜血湿润了草根,染红了他的半张脸,他大口喘息,拼命眨着眼睛,仰面看着那杆旗帜一头栽下,然后,他哈、哈、哈地吐声,发出嘶哑的嘲讽。
随着旗帜的倒下,无数惊叫裹结成团,恐慌借着声音火一般蔓延,鲜血和死亡带来的惊骇还未过去,主帅的受袭进一步刺激了浮动的人心,那原本勉勉强强能算是平直的军阵起了波浪,有了齿缺,变得疏密不均,有人畏缩成团,有人转身想逃,有人原地不知所措,只有少数忠诚的军官用挥舞武器和皮鞭拼命维持秩序,很快短了一截的旗杆被重新立起,扩音术将怒吼传至全军。
“伯爵安然无恙”
“卑劣的偷袭”
惶惑的人心并未被完全安抚,但中军的反应足够快,至少没有人真正逃离阵营,新的坐骑被牵过来,卫兵们把伯爵重新扶上去,随军法师紧密围绕在他身旁,一层层地给他套上护壁,近卫组成的人墙外,督战骑士胆战心惊地重整队伍,提防着那邪异的法术袭击。
狙击没有继续。他们在做这一切的时候,对面的敌人几乎算是沉默的。直到有人终于想起某个该死未死的外邦人,他躺在那几具凄惨的尸体中,还在喘气,并且对犹犹豫豫来拖他的人咧开嘴,露出了他染血的牙齿。
受命而来的人脚步迟疑了。
他们没有迟疑太久,因为战场的另一侧,外邦人的怪兽终于开始动了。
大地在它们的步伐下震颤,来自地狱的咆哮高涨,金属刺轮一路拖碾,碎土扬尘,金色的烟尘翻涌蒸腾,如滚滚烈焰裹住了那些前冲的狰狞躯壳,宛如魔神
这些究竟是什么怪物
迎面而来的非人恐怖冲击着本就动摇的军阵,抽气声此起彼伏,士兵们颤抖着缓缓后退,伯爵的手在发抖,面甲下的面容抽搐,他瞪着那些宛如噩梦的怪物,摸了两次才摸到剑柄,“结阵结阵起盾”他转头大叫,竭嘶底里下着命令,在伯爵的怒吼中,军阵再起波澜。这支闻名诸侯的凶军确实不同于一般的乌合之众,连番打击后竟仍能重整秩序,纷杂脚步声中,一层厚重的镶铁木盾竖在阵前,又一层厚盾被流汗的双手架在上面;在瑟瑟发抖的盾兵背后,枪兵压低了身体;手握长锄的步兵身体前倾,双目圆睁看着前方紧绷等待;弓箭手们屈膝半跪,搭箭在手;马匹嘶鸣中,全副武装的骑兵从阵旁鱼贯而出,分作两道水流绕过正面战场,迎着怒吼而来的怪物向后包抄只有稀稀拉拉的一两百人守卫在怪兽背后,他们彼此间站得很开,看起来轻易就能冲成散沙。
仆兵架着外邦人的肩膀,将他拖着退向后方的时候经过了伯爵的护卫圈,两人又一次对上了视线,伯爵的面孔掩盖在盔甲下,外邦人微微仰起脸去看他,眼睛亮得惊人,他的脸上仍有痛苦的痕迹,但那苦楚中似乎又掺进了幸灾乐祸的纹理,伯爵迅速转过头去。他没有下第二个格杀的命令。
一身血与土的外邦人被扔在了那些玛希城曾经的贵人之间,他废了一条腿,被绑得像条虫子,正是报复的好时机,然而没有人动他,他们用憎恨的眼神看他,却又像瘟疫一样避开他。
外邦人躺在地上,向离他最近的人说“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