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沿着水的方向前行,风从他的背后吹来,石滩不太好走,但相比只有兽行小路,甚至连兽道都没有的深林密野,这里算得上平坦大道。在不远的前方,河道被一道山脊挤出了一个明显的折角,他走过这个折角,然后停了下来。
一片宽阔的河滩出现在他面前,河床只占了中间那部分,土地向着两边延伸,一侧到一片陡峭的山壁为止,一条小路从山壁中延伸出来,连接了一道陈旧非常,看起来只能承担一两人分量的木桥,桥面跨过浅浅的河水,另一头搭在粗粗垒起的石堆上,石堆背后同样是一条泥土小道,道路掩入叶色斑驳的山林,不知通往何处。
云深看着眼前的景象。
骑畜伏地,长矛断折,血迹散落石上土中,尸体遍布河滩。
过了一会,云深慢慢走了过去,风吹过他的耳畔,除了他的脚步声和依旧轻快温柔的水声,山林的枝叶摩挲声,没有其他声音。这里曾经是一处战场,发生过残酷战斗,此时天色渐晚,战场还未被打扫过,风卷走了大多数让人感到不安的味道,只有走近的时候才能感受到那种令人窒息的气息。一种不算陌生的气味随风盘卷过云深身侧,对他来说,这种味道差不多总是和医院白色的灯光,浓烈的消毒水味道和医生们遗憾的表情联系在一起,而对这里的人们来说,连遗憾的机会都没有了。
云深走得有点艰难。
死去的人们脸上还残存着痛苦和恐惧的神情,许多人死在精准的箭法之下,箭支从他们的眼睛,耳中,咽喉和太阳穴穿过,有些透骨而出,露出箭头染血的形状,材质看起来并不像金属;一部分人死于失血过多,他们的四肢被砍断或者折断,身体有明显穿刺伤;有人几乎被砍成两半;有人身首分离尸体倒伏的位置呈现出某种规律,并且他们的衣着大多相近,死后遗落身边的武器形制也基本相同,在外貌特征上,高鼻深目,发色偏浅,体毛较多不,不全是如此,云深在一具尸体旁停了下来。
死去的男性紧紧闭着眼睛,他的头发和胡须都是黑的,面容和肤色与其他死者有一种来自人种本源的微妙差异,衣着同样与其他死者有区别麻布的织法不同,也不是罩衫,是左衽的短衫,还有草鞋和绑腿
这是云深见到的第一个战斗另一方的死者。
很快他就见到了第二个和第三个,还有更多个。这时候云深已经走过了大部分战场,接近当初战斗最激烈的中心,山壁小路的出口处。越靠近这里,尸体越多,死去的人身份上的差距也越来越分明,有些西方特征的死者不仅衣着,身上装备也明显好于他人,有人拥有完全铁制的武器,而不仅仅是铁包木,虽然这也不能避免他们的死亡。东方特征的死者倒是看不出地位上的明显分别,以及他们的尸体增加了,但总数比他们的敌人数量仍然少得多,以总数算,几乎达到了一比十的战果,就算有神箭手的支持,在武器劣势都是骨器和石器情况下,出现这样的局面只能说明他们在力量上的极大优势。他们拼死之时河滩上的卵石都成为武器,云深见到不止一个头骨凹陷,连颈骨都断裂的西方特征的死者。
这里的重力与另一个世界极其接近,水的沸点在这个区域也差不多是一百度,其他参数受到条件限制,云深还未得出结论,他对这个世界几乎全然陌生,只能一步步地观察现象,整理信息。和原住民的第一次接触是从尸体开始,有他熟悉的生理特征,却呈现如此分明的对立,难说是好是坏。
云深在一些东方特征的尸体上发现了火烧的痕迹,战斗应当是在白天进行,没有火把,目前也没有见到投掷类武器,哪怕是一张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