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扬飞奔回家,紧接着被驱魔一样赶了出来,他在地上翻滚哭叫,关于过去美好生活的一切都被棍棒敲打成碎片他最先出生,被仔细对待,却并非是作为继承人期待,一个孩子刚刚降世,咒灵师便在婴儿背后镌刻图案,将缠绕家族的噩运霉灵封入幼小躯壳,十三岁前不可令之暴怒,更不可令之流血,一旦年满十三,就悄悄送走,令一无所知之人伤害他,恶灵便随之转移。
震惊,伤心,深入骨髓的痛苦,然后变成燃烧的火焰,他血流满面地趴在地上对他们恶毒诅咒,在晕眩中为他们惊慌失措的面孔感到快乐,直到白船的人再次把他带走。
他什么时候会回去呢
他什么时候能回去呢
赫曼也在想这个问题。他躺在床上,看着白色的天花板,路灯的微光映得室内朦朦胧胧,舍友的鼾声在回荡,但他不是因为这个睡不着。
冬季过去一半,他已经适应新生活,从开始的极度抗拒到如今的习以为常,他正在成熟,不仅仅是精神,他还长高了一些,手臂和大腿因为良好的饮食和锻炼变得强壮有力,虽然镜子里的他看起来还有些瘦,那是他的身体还在继续生长。他剪短了头发,学会了用钢笔写字,每天写工作笔记,和他用母语写成的日记本一起放在枕头下,从来没有其他人动过它们。
他的外表还看得出来过去的样子,内里却已今非昔比。本来他对成为农民的安排极度抗拒,如果能够选择,赫曼恐怕更愿意当一个力工,在他为了登上白船而学习的种种低等人技艺中,农艺是最简单也离他们的目标最远的,他不能容忍自己变成一个农奴,哪怕他们立即就让他成为那一队人的头领他们先是干了三天活,第一天平整土地,第二天挖掘沟渠,第三天种树,三天后,赫曼所在的那支队伍被召集起来,管理他们的人要求他们选出自己的两名队长,那些监工指出了几个人选,命他们背对众人,然后其他人将坚果投入他们身后的大碗。赫曼既意外又不意外地成为副队长,与另一人共同管理麾下共三十二人。投票结束后,他们得到了一块牌子和一份文书,牌子上用本地人的文字写着“第十生产区第八生产队”,每个人将自己的身份铜牌作为印章在文书上记印,接着队长抓阄抓到一块土地,监工把这支队伍带过去,告诉他们那块宽广平坦,已经冒出绒绒青尖的熟地从今开始就是他们的口粮地,不过从得到这块份地起,居住地就不再无偿供给他们食物。
他们仍然可以去食堂吃饭,也可以自行去仓库领取每日口粮,只是从今起都将变成欠债;他们平整土地,挖掘沟渠,种树和修路依然能够得到报酬,然而报酬不能抵消债务粮食只用粮食偿还;除了债务,土地前三年的产出无须缴税,种子、青苗、肥料和农具都可以用他们工作所得购买;他们必须遵从居住地的法律,不得杀人,不得,不得偷窃,每支生产队都必须完成分派下来的学习任务,每人每月至少要上十五天夜校
冬季在任何地方都是休养生息的季节,然而在这里,他们没有一日不是精疲力尽沉沉睡去。
秩序,服从,赫曼能够理解,但为何要向这些人这些愚蠢,自私,谎话连篇的奴隶和贫民窟的渣滓传播知识为何要费尽周折,设计那么多激励和鼓舞的手段,为何要关心他们的躯体和精神,为何与他们同吃同住,倾听他们的声音,为何要让他们相信自己是一个人,和他们这些居住地的统治者一样的人即使在训练和说服的过程中有同样多的惩罚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