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材并不特别高大, 也没有能捏碎石头的力气,不过他的眼神和耳朵都很好, 鼻子也非常灵,手脚可以轻得像微风落叶, 在过去他没有见过比他更灵巧的人。很久以前就有人说他比起农夫更应该当一个猎人, 后来说话的人死在冬日,那个人的妹妹怀着不知哪个修士的罪子难产而死,而他连埋葬他们都不被允许没有任何一块土地是属于他们的。
听说他们要被卖去异国的那个晚上,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翻进了修道院的围墙。
后来同样的事他又干了一次, 如果没有白船的人,他可能还会再干一次,哪怕他知道这次必死无疑,不会再有任何侥幸。反正他们都要进斗兽场了,不是做角斗士, 而是作犒赏猛兽的粮食, 那为什么不让自己死得快一点,高兴一点呢只是他从来没想过, 他会对自己的同伴下手, 那个人其实没有犯下什么该死的大错, 而就在不久前,他还在心中对所有的所谓“主人”施以最恶毒的诅咒。
陆地的影子在天际线若隐若现,强烈的光线穿过窗户,把房间照得一片通明,葛盖在桌子后面,看着自己的手指说“我闻到他的气味,他是会犯下罪行的人,他好吃懒做,无赖,让别人顶在他面前,是作为奴隶,他只能做到这些事。如果换一个地方,如果他不是奴隶,如果他身边是老人,女人和孩子这样的人,他会做下恶事。他生来就是这样。”
“你不是他们共认的头领,”对面的女人说,“你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我看着他们。”葛盖说,“我总是看着他们。”
“为什么”那个女人问。
“他们死了,我能记住他们活着的事。”葛盖说。
那个女人垂下眼睛,看着她摆放在光滑桌面上的东西,“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动手杀他”
葛盖安静了片刻,才说“为了我的同乡。他不会改,他会犯错,然后你们会说看,奴隶就是这样的东西,可是其他的人是好人,他们到死都不会想去杀人。他们不是我,我是罪人。”
他等待那个女人的下一个问题,她和身边的两个人低声说了一会话,然后面向他,“葛盖桑提斯,抬起你的头。”
他慢慢地抬起头,看到面前的女人把蜜糖色的卷发从头上摘下来,露出底下光滑的黑色短发,接着她低头一抹眼睛,两片柔软湿润的东西被她投进一旁的水杯,于是葛盖看到了她真正的瞳色,他张开嘴,瞪大了眼睛。几乎所有一神信仰为主的国家和地区,他们的教士都会向他们的教民讲述黑发黑眼的永世罪者所犯的恶行及他们所受的惩戒,以说明宗教是如何光明正确,虽然这世上仍有许多不虔诚的人,以至于那些恶魔始终不曾绝迹,他们潜伏在每一个阴暗角落,凶残恶毒,毫无人性,时刻准备残害良善因此什伍税不过给以性命保护人民的教士一点微不足道的补偿罢了。
现在在葛盖面前,在这条白船上,就有一个遗族人
这名遗族女子站起来,和她的同伴一起收拾桌面的东西,葛盖过了好一会才听到她说的话“你可以回去了。”
“啊”葛盖呆滞地发出声音。
“回到你的舱室,收拾你的东西,等我们带你下船。”她说,她的男性同伴已经打开门,转脸看向葛盖。
他晕头涨脑地被押送回舱室,甚至没发现里面已经没有室友,除了他的兄弟正坐在他的床铺上等他回来。门关上了,他挨着自己的兄弟坐下,两眼直直地看着前方,等到被担心地拍打脸颊,他才说“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