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色的柱身上,“大河索桥”四个巨大的汉字用黑色的胶漆构成深深印入人脑海的图案,在“索桥”两字下跟着竖排两行小三号的文字,提拉对术师文字的学习还停留在对基础数字和名词的熟悉上,辨认不全“基建部第三工程大队承建,夏历784年九月十三号”的字样,但只是看着这些文字,他就能感受到术师刻印在此的意志。
无论经过这座桥的兽人开始时怎么称呼这座桥梁,只要它还没倒下,它真正的名字都是印记在柱身上的那一个,随着他们的每一次经过,这些文字会一次又一次地加深他们的印象,直到有一天他们在遥远的地方一看到就能辨认,想起它们来自哪里,属于谁。
他想起他刚离开的地方,在那里他们执行得更彻底。
提拉从来没有在任何地方见过这么多文字,一号田,二号工地,第三食堂,初教四班,第五基建宿舍每块田地面前都竖着作物名字和负责农工的牌子,每把工具上都刻着使用者的名字还是两种语言的,更不必说床铺边缘贴着的编号,工分表上的数字,道旁树上的标语
术师要让这些彻底成为他们生活的一部分。
提拉是一个彻底的兽人,但他知道在人类的世界,文字和力量一样,是统治者专属的特权,文字记录他们的历史,传达他们的权威,传承他们的知识和技艺。文字是描述这个世界的工具,是高等和低等的分界。
为何兽人有自己的国家,历史和传统,仍然不被人类当成与他们同等的族类连自己的文字都没有,阐述的资格不在他们手中。
提拉仰头看着那些文字,在原地又站了一会,才调转马头继续向部落行去。
第一个发现他的还是族里的孩子,在日温降到零度上下,人类地面上已经初现雪迹的十一月初,那个几个在部落外玩耍的孩子还是光着腿,最多不过是在外面套了件羊羔毛的背心。提拉下了马,他们吃惊地看着他,他没说什么,这些毛头就哇哇叫着跑了。
听着“提拉回来啦”“提拉他又回来啦”“提拉从人类那边带着好多东西回来啦”
的呼喊声深入部落,提拉一边往里走,一边看着这个他本该熟悉的家园。
这条路,原来是如此狭窄吗这些土屋原来有这么低矮的吗那些草顶,原来有这样的凌乱和破败吗
还有那些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族人,他们原本就如此地邋遢和瘦弱的吗
提拉强抑着心里的吃惊,是族里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变故,还是他想起他暂离的地方,距此不到一天路程的人类聚居地,这只是他的眼光变了这么想的时候,他转过头,正对上一道视线。
厌恶,忌惮,嫉妒和迟疑,这种他一点都不陌生的眼神来自一个刚走过道路的狐族,阴郁的表情,鼻子两侧刻薄的纹路,打算讥嘲却忍住的嘴角,这是图莫,这是他的兄长之一。多年前那一战,斯卡梦魇让他剩下的兄弟不多,但剩下这几个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因此变得多么亲近,在视线相对之后,两人都烦腻地别过了头。
图莫一手拿着弓箭一手提着猎物头也不回地走了开去,没想到首先见到的就是这家伙让提拉有点烦躁,他正打算从另一条路绕到族长的大屋前,却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提拉”
“姐姐。”提拉回过头,发现有一个女人向他快步走过来,她有一头和他同样的红发和一双清澈温柔的浅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