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浆期不见阳光, 大片大片的稻谷和粟苗腐烂在田地里, 黔首贫民只能以小得可怜的杏和枣勉强度日。很快的, 一切能找到的野果都被吃完了,人们开始吃野菜, 吃河蚌, 乃至于泥鳅和蛇。再接下来, 伴随着河水日渐浑浊,水肿、腹泻等怪病在各地不断爆发。
民怨沸腾。这也是夏收季节过后袁术全面溃败的主因。
到了逃难的时候, 还依旧跟随在袁术身边的士兵,也是满脸冷漠。与其说他们是一支保留着最后忠诚的部队, 倒不如说是一个为了增大逃命几率而不得不在一起的利益共同体。
然而袁术依旧缺乏自觉,或者说,出身高贵的袁家公子从来都对底层人的态度缺乏自觉。
“快快再加把劲啊到了朕的庶兄那, 你们都有赏赐。”伴随着袁术嘶哑的声音, 断了一根车轩的马车在土路上飞快奔驰。车轮两旁飞溅起泥水,喷了车旁的士兵一脸, 然后与雨水混为一体,顺着他枯黄的面孔流下。
“快快该死的刘繇,竟然背后捅朕刀子。无耻小人他们姓刘的都是无耻小人”伴随着湿透的马鞭抽出闷响, 敞篷马车不断翻越被雨水冲刷得不成样子的泥土和石头。精美的涂金和红漆被污泥覆盖, 再也看不出曾经光采照人的模样。车顶上的伞盖早就不知去向, 袁术全靠天子的冕旒挡雨,胡子都湿透了。
但即便如此,他也比在泥里跋涉、渐渐掉队的士兵们好太多太多了。
雨慢慢小了,天还是如墨般晕染着灰云。前方的雾气慢慢散去,露出一个长满栗子树的小山包。
“刘繇呢刘繇追上来了没有”袁术扭头看去,他此时湿发黏成一团,这一扭头,险些连同摇摇欲坠的十二旒都一起甩出去。“刘繇的兵追上来了没有啊”
后面上来回话的小兵看着腿都要断了,他扒着车辕“报,呼呼,没见到有追兵。”
袁术这时候顾不上对方礼数不周,也没有称呼他“陛下”了。他拍着胸口“没追上来就好,没追上来就好。等我离了扬州地界,就好了。徐州陶谦一向老实,我从他那里借兵也许用不着去冀州找那庶子。”
他宝贝地从胸口取出一个包裹,看形状像是一块巨大的方形印章。解开最外层的布,里面还有一封信,是袁绍同意接纳他和他的传国玉玺的信。
袁术盯着那封信,脸上露出苦闷与不甘的表情。“那庶子,想不到”他小声嘀咕,但终究没有将信扔掉。袁术又将印章和信件包起来,在这样的逃命过程中,这个布包竟然被护得严严实实,干燥得很。
“走,”袁术跟手下说,“北上,去徐州。”
“主公,还有半数人没跟上来。是不是”
“是什么是我们在此已经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了。没来的人估计早就做了刘繇的刀下鬼。快走”还穿着华贵正装的袁术卷起袖子,将鞭子狠狠一抽,掀起泥点无数。
于是车轮缓缓转动,再度上路。过了前方的界碑,就是徐州。而陶谦,是这次少有的没有发兵寿春的诸侯了。
“有多少人想要我的传国玉玺,你们知道吗九江郡内到处是想捡漏的,你们知道吗该死该死的该死的曹操该死的刘繇该死”久违的太阳从乌云后露出一丝光亮,但袁术却越发暴躁,咒骂不止。士兵们低头,默默听着,连身上的泥点都懒得搭理。
就这样,这支只有一个人在唠唠而其他人沉默到诡异的队伍,跨过了界碑。
“袁公路,我等等候你多时了”伴随着一声兴奋的大喊,小山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