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处于萌芽阶段的海盗事业遭遇到毁灭性打击, 他们的小木板无论是速度还是战斗力, 都被曹家海船比成了渣渣。或者说,如今的曹家已经成了东方海面上唯一的大海盗。即便是三韩往东北而来的商船也要向他们交护航费。
然而,列表上的最后一个点不一样。
大连旅顺口, 后世闻名的不冻港, 是一个从秦汉之际就开始使用的古老港口,如今称沓津。虽然它的人口不足三百, 但依旧让阿生感觉到束手束脚。
从青州的蓬莱到幽州的沓津,横跨渤海口,本来就是一条北上逃荒路。而作为海路终点的沓津, 被沓县的沓氏所掌握。
流民要想北上搏一条生路, 要先在青州黄县交十钱,到了沓津再交十钱, 才算是站到了幽州的土地上。物产丰富的长白山脉朝他们敞开一道小门,或打猎或开荒,填满他们饥饿许久的胃袋。
如果, 不被抓住的话。
按照汉律, 这些流入山里的野人, 没有编户没有交税,一旦被北方大族捕捉,就自动转化为奴隶,生死不由自己。
于是,为了自保,各式各样的族群就形成了,他们或者继续北逃,或者与世隔绝,或者与扶余人、鲜卑人、高句丽人混杂在一起,再也无法区分。
一条野蛮化的道路,也是一条生路。
至少,在卜大郎一家的心里,这就是一条生路。即便不停有海水从破了口子的船舷上打进来,需要三个孩子不停往外舀水才能勉强维持住脆弱的安全感,那前方也是生路。
一条长长的麻绳,将卜大郎的小船连在陈家的大船后面,代价是卜家最后四百五十个五铢钱里的四百个,加上卜大郎妻子陈氏唯一一根铜簪子。还有五十钱,要用来交一家五口的“上岸费”。
如果可以的话,卜大郎也不想花这个冤枉钱。然而,他这辈子游过最深的水,是家乡兖州的小河,要带着一个孕妇三个小孩横渡陌生的海面,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历经逃荒后陈家还有三十多口人,青壮居多,各家凑一凑能够借到一条大船,船上载着耕牛农具。这是乱世中能够依靠的小家族了。跟着陈家的船,活下来的几率远比小家庭要大。这就是即便受到白眼和敲诈,卜大郎都得咬住陈家的理由。
至少在海上,他要咬住陈家。
陈氏的眼眶泛红“都是我没用,要不是我当初跟父亲吵翻了”
“要不是你当初和陈翁吵翻了,也就不会嫁给我这个没用的莽汉,也就不会有阿菡和阿萏。”卜大郎擦了擦妻子的脸颊,微微皱眉,“糙了,海风吹的。”
陈氏破涕为笑“才在海上漂了一天,哪就被海风吹了”
小少年卜二郎假装没吃到狗粮,低下头去继续舀水。他多舀一些,两个小侄女就少舀一些。
那一头,安慰好妻子的卜大郎跟孩子们说道“快了。两天就能到沓氏,我们已经走了一半了。陈家的船上请了东莱的老水手,不会认错路的。”
阿萏不安地拉着母亲的衣袖“父亲,我怎么觉得浪越来越大了”
不光是浪越来越大,还有从东方天际翻卷而来的乌云,和渐渐消失不见的阳光。卜大郎猛地扔下船桨,从小破船里搜出一根结实的麻绳,依次在孩子们的腋下绕圈打结。一直到全家人都和破船绑到了一起,天彻底阴了下来。
“是暴风雨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