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另一条时间线上的发展,段颎也将在黄巾起义前死于东汉王朝的内耗, 留下一群尚且稚嫩的所谓“十八路诸侯”, 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中割据一方。
但是段颎还不想死。
他从一个无权无势的寒门子弟开始,踩着无数异族的尸骨登上三公之位, 甚至不惜背负“宦官走狗”、“杀人恶鬼”的骂名。然而, 享受荣华富贵还不到十年, 就要被一场莫名其妙的政变打回原形
简直可笑。
但他有什么办法呢
挖掉髌骨, 敲断手指,日日鞭打, 到最后也是个死字。阳球就是个疯子。落到疯子手里求死不能,还不如一杯毒酒来得干净。
这大约是报应吧。段颎端起杯子的时候自嘲地想, 他屠杀羌人妇孺的时候, 比阳球还要残忍得多。阳球真上了战场不知道能不能砍下三个敌军首级
黑暗降临,意识渐渐模糊。
他仿佛是在黑暗中行走了许久,才慢慢恢复思考的能力。若是死后有知, 段颎希望能够一眼看到无数陪葬的金银,或者回忆起锦绣堆积的雒阳城, 再不济, 朔风中意气风发的青年时代也是很好的。
然而这些皆没有来到他身边。
来到他身边的是一张年轻的面庞。黑色的眼睛里燃烧着天真、梦想和正直, 仿佛六个月的大雪都毁灭不了的勃勃生机, 在等待春天的召唤。
“国之干将, 在边关苦寒之地耗费一生心血,到满头白发了却要受小人侮辱而死,这是军人的耻辱。”年轻人说道,振振有词的样子让人发笑。明明牙齿都在颤抖了,但拼命挺直脊背。
他想起来了,这人叫曹操,张奂的弟子。
初生牛犊不怕虎,初生的幼虎可嗜人。张奂在弟子的保护下全身而退了,现在轮到他段颎被小人折辱却没能有一个曹操四处求告助他脱身。
他们世家子向来好运。张奂也好,皇甫规也好,都是好命的。只有好命的人才能有余力去经营名声,至于他,只能抓住摇摇欲坠的富贵罢了。
“您醒了”
段颎猛地坐起,回忆与眼前的景象重合到一起。一张朴素的木榻,只有一个青瓷花瓶做装饰的房间,以及,跪坐在榻边的开始蓄胡须的青年。
“曹操”段颎下意识去摸剑,摸了个空,只好用老鹰一般的目光盯着眼前的人看,散乱的白发依旧不影响他凌厉的气势,“这是哪里你做了什么”
曹操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然后做了个请罪的姿势“操有愧,用迷药替换了将军的毒酒。”
一句话的信息量就足够庞大。
“为什么”
曹操还没有答话,就有一个年轻女子推门进来,见到段颎和曹操对峙,也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走到几案旁边鼓捣草药。“当初段将军救张然明一命,这是我们的回报。”
段颎的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那女子身上。她衣冠都是男子的模样,要不是光滑的下巴和胸口的弧度,还真有些雌雄莫辩。
“这位是我二弟,曹生,字仲华。”曹操说道,也换了个舒服点的坐姿,“将将军从诏狱偷渡出来,就是她手下的家丁。”
与其说是家丁,不如说是刺客门人吧。大家族养些亡命之徒,也是常见的事。段颎脑补真相的数分钟里,阿生已经处理好了伤药,扯开老将军的衣襟开始换药。动作又快又准。